老张也办教育?
真!他有他自己立学堂!
他学堂坐落在北京北城外,离德胜门比离安定门近个小镇上。坐北朝南所小四合房,包着东西长南北短个小院子。临街三间是老张杂货铺,上自鸦片,下至葱蒜,应俱全。东西配房是他和他夫人卧房;夏天上午住东房,下午住西房;冬天反之;春秋视天气冷暖以为转移。既省凉棚及煤火之费,长迁动着于身体也有益。北房三间打通木鬲段,足以容五十多个学生,土砌横三竖八二十四张书桌,不用青灰
老张哲学是“钱本位而三位体”。他宗教是三种:回,耶,佛;职业是三种:兵,学,商。言语是三种:官话,奉天话,山东话。他……三种;他……三种;甚至于洗澡平生也只有三次。洗澡固然是件小事,可是为解老张行为与思想,倒有说明必要。
老张平生只洗三次澡:两次业经执行,其余次至今还没有人敢断定是否实现,虽然他生在人人是“预言家”中国。次是他生下来第三天,由收生婆把那时候无知无识他,象小老鼠似在铜盆里洗。第二次是他结婚前夕,自动到清水池塘洗。这次两个铜元花费,至今还在账本上写着。这在老张历史上是毫无可疑事实。至于将来次呢,按着多数预言家推测:设若执行,定是被动。简言之,就是“洗尸”。
洗尸是回教风俗,老张是否崇信默哈莫德呢?要回答这个问题,似乎应当侧重经济方面,较近于确实。设若老张“呜乎哀哉尚飨”之日,正是羊肉价钱低落之时,那就不难断定他遗嘱有“按照回教丧仪,预备六小件海碗清真教席”之倾向。(自然惯于吃酒吊丧亲友们,也可以借此换换口味。)而洗尸问题或可以附带解决矣。
不过,十年,二十年,或三十年后肉价涨落,实在不易有精密推测;况且现在老张精神中既无死志,体质上又看不出颓唐之象,于是星相家推定老张尚有十年,二十年,或三十年之寿命,与断定十年,二十年,或三十年后肉价之增减,有同样之不易。
猪肉贵而羊肉贱则回,猪羊肉都贵则佛,请客之时则耶。
为什请客时候则耶?
耶稣教是由替天行道牧师们,不远万里而传到只信魔鬼不晓得天国中华。老教师们有时候高兴请信徒们到家里谈谈,可以不说“请吃饭”,说“请吃茶”;请吃茶自然是西洋文明人风俗。从实惠上看,吃饭与吃茶是差多;可是中国人到洋人家里去吃茶,那“受宠若惊”心理,也就把计较实惠念头胜过。
这种妙法被老张学来,于是遇万不得已之际,也请朋友到家里吃茶。这样办,可以使朋友们明白他亲自受过洋人传授,至于省下笔款,倒算不什。满用平声仿着老牧师说中国话:“明天下午五点钟少刻,请从你家里走到家里吃碗茶。”尤为老张绝技。
营商,为钱;当兵,为钱;办学堂,也为钱!同时教书营商又当兵,则财通四海利达三江矣!此之谓“三位体”;此之谓“钱本位而三位体”。
依此,说话三种,信教三样,洗澡三次,……莫不根据于“三位体”哲学理想而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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