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是中服还是西装,都尽可能用最好料子;即使料子不顶好,也要做得最时样最合适。小个子,小长脸,小手小脚,浑身上下无处不小,而都长得匀称。匀称五官四肢,加上美妙身段,和最款式服装,他颇象个华丽光滑玻璃珠儿。他人虽小,而气派很大,平日交结都是名士与贵人。家里用着个厨子,个顶懂得规矩男仆,和个老穿缎子鞋小老妈。来客,他总是派人到便宜坊去叫挂炉烧鸭,到老宝丰去叫远年竹叶青。打牌,讲究起码四十八圈,而且饭前饭后要唱鼓书与二簧。对有点身分街坊四邻,他相当客气,可是除照例婚丧礼吊而外,并没有密切交往。至于对李四爷,刘师傅,剃头孙七,和小崔什,他便只看到他们职业,而绝不拿他们当作人看。"老刘,明天来拆天棚啊!""四爷,下半天到东城给取件东西来,别误!""小崔,你要是跑得这慢,就不坐你车!听见没有?"对他们,他永远是这样下简单而有权威命令。
冠太太是个大个子,已经快五十岁还专爱穿大红衣服,所以外号叫作大赤包儿。赤包儿是种小瓜,红以后,北平儿童拿着它玩。这个外号起得相当恰当,因为赤包儿经儿童揉弄以后,皮儿便皱起来,露出里面黑种子。冠太太脸上也有不少皱纹,而且鼻子上有许多雀斑,尽管她还擦粉抹红,也掩饰不脸上折子与黑点。她比她丈夫气派更大,举动都颇象西太后。她比冠先生更喜欢,也更会,交际;能气打两整天整夜麻雀牌,而还保持着西太后尊傲气度。
冠太太只给冠先生生两个小姐,所以冠先生又娶尤桐芳,为是希望生个胖儿子。尤桐芳至今还没有生儿子。可是和大太太吵起嘴来,她声势倒仿佛有十个儿子作后援似。她长得不美,可是眉眼很媚;她眉眼天到晚在脸上乱跑。两位小姐,高第与招弟,本质都不错,可是在两位母亲教导下,既会修饰,又会满脸上跑眉毛。
祁老人既嫉妒三号房子,又看不上三号所有男女。特别使他不痛快是二孙媳妇服装打扮老和冠家妇女比赛,而小三儿瑞全又和招弟小姐时常有些来往。因此,当他发脾气时候,他总是手指西南,对儿孙说:"别跟他们学!那学不出好来!"这也就暗示出:假若小三儿再和招弟姑娘来往,他会把他赶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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