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吧,反正得雇女仆,开销不是更大吗?""你是死人
和家里人谈谈这个,但是今天是老太爷生日,他张不开口。他须把委屈放在肚子里,而把孝心,象件新袍子似,露在外面。天佑太太扎挣着,很早就起来,穿起新竹布大衫,给老公公行礼。在她低下头行礼时候,她泪偷偷在眼中转几转。她觉得她必死在老公公前头,而也许刚刚埋在地里就被匪徒们给掘出来!
最着急是小顺儿妈。酒饭都已预备好,而没有个人来!劳力是她自己,不算什。钱可是大家呢;假若把菜面都剩下,别人还好办,老二瑞丰会首先责难她!即使瑞丰不开口,东西都是钱买来,她也不忍随便扔掉啊!她很想溜出去,把李四爷请来,可是人家能空着手来吗?她急得在厨房里乱转,实在憋不住,她到上屋去请示:"你们二位老人家先喝点酒吧?"
常二爷纯粹出于客气说:"不忙!天还早呢!"其实,他早已饿。
祁老人楞小会儿,低声说:"再等等!"她笑得极不自然又走回厨房。
瑞丰也相当失望,他平日最喜欢串门子,访亲友,好有机会把东家事说给西家,再把西家事说给东家,而在姑姑老姨之间充分表现他无聊与重要。亲友们家中有婚丧事儿,他必定到场,去说,去吃,去展览他新衣帽,象只格外讨好狗似,总在人多地方摇摆尾巴。自从结婚以后,他太太扯住他腿,不许他随便出去。在她看,中山公园来今雨轩,北海五龙亭,东安市场与剧院才是谈心,吃饭,和展览装饰好地方。她讨厌那些连"嘉宝"与"阮玲玉"都不晓得三姑姑与六姨儿。因此,他切盼今天能来些位亲友,他好由北屋串到南屋跟平辈开些小玩笑,和长辈们说些陈谷子烂芝麻;到吃饭时候,还要扯着他干而尖锐嗓子,和男人们拚酒猜拳。吃饱,喝足,把谈话也都扯尽,他会去告诉大嫂:"你菜作得并不怎样,全仗着招待好,算是没垮台;你说是不是?大嫂?"等到十点多钟,还是没有人来。瑞丰心凉半截。他话,他酒量,他酬应天才,今天全没法施展!"真奇怪!人们因为关城就不来往吗?北平人太泄气!太泄气!"
他叼着根烟卷儿在屋中来回走,口中嘟囔着。"哼!不来人才好呢!就讨厌那群连牙也不刷老婆子老头子们!"二太太撇着嘴说。"告诉你,丰,赶到明儿个老三事犯,连条狗也甭想进这个院子来!看看钱家,你就明白!"
瑞丰恍然大悟:"对呀!不都是关城缘故,倒恐怕是老三逃走事已然吵嚷动呢!"
"你这才明白!木头脑袋!没早告诉你吗,咱们得分出去另过吗?你老不听,倒好象话都有毒似!赶明儿老三案子犯,尊家也得教宪兵捆走!""依你之见呢?"瑞丰拉住她胖手,轻轻拍两下。"过节,你跟大哥说:分家!"
"咱们月间收入太少哇!"他小干脸上皱起许多细纹来,象个半熟花仔儿似。"在这里,大嫂是咱们义务老妈子;分出去,你又不会作饭。"
"什不会?会,就是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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