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小白鸡皮疙疸。
大夫停止说话,眼看着那对只有钢盔与刺刀发着点光敌兵,他身子紧贴着李四爷,象求老人保护他似,快也不是,慢也不是往前走。李四爷也失去态度自然,脚落在有月光地上倒仿佛是落在空中;他脚,在平日,是最稳当,现在他觉得飘摇不定。他极不放心手中药箱,万敌兵要起疑呢?他恨那只可以被误认为子弹箱东西,也恨那两个兵!
敌兵并没干涉他们。可是他们俩脊骨上感到寒凉。有敌兵站着地方,不管他们在发威还是含笑,总是地狱!他们俩脚是在他们自己国土上走,可是象小贼似不敢把脚放平。极警觉,极狼狈,他们走到小羊圈口儿上。象老鼠找到洞口似,他们感到安全,钻进去。
钱先生已被大家给安放在床上。他不能仰卧,而金三爷又不忍看他脸朝下爬着。研究半天,瑞宣决定教老人横卧着,他自己用双手撑着老人脖子与大腿根。怕碰老人伤口,他把自己夹袍轻轻搭上。老人似乎是昏昏睡过去,但是每隔二三分钟,他嘴与腮就猛抽动下,腿用力往下登;有时候,随着口与腿抽动,他轻喊声——象突然被马蜂或蝎子螫似。扶着,看着,老人,瑞宣夹肢窝里流出凉汗。他心中那个几乎近于抽象"亡国惨",变成最具体,最鲜明事实。个有学识有道德诗人,在亡国之际,便变成横遭刑戮野狗!他想流泪,可是愤恨横在他心中,使他泪变成些小火苗,烧着他眼与喉。他不住干嗽。
李四妈把钱少奶奶搀到西屋去,教她睡下。四大妈还不觉得饿,而只想喝水。喝两三大碗开水,她坐在床边,边擦着脑门上汗,边和自己嘀咕:"好好家子人哟!怎会闹成这个样子呢?"她大近视眼被汗淹得更迷糊,整个世界似乎都变成些模糊不清黑影。
金三爷在门口儿买几个又干又硬硬面饽饽,啃两口饽饽,喝点开水。他时时凑过来,看亲家眼。看亲家似睡似死躺着,他硬面饽饽便塞在食管中,噎得直打嗝儿。躲开,灌口开水,他气又顺过来。他想回家去休息,可是又不忍得走。他既然惹冠晓荷,他就须挺起腰板等着下回分解。他不能缩头缩脑躲开。无论怎说,刚才在冠家那幕总是光荣;那,他就不能跳出是非场去,教人家笑他有始无终!把饽饽吃到个段落,他点上长烟袋,挺着腰板吸着烟。他觉得自己很象秉烛待旦关老爷!医生来到,金三爷急扯白脸教李四爷回家:"四爷!你定得回家歇歇去!这里全有呢!走!你要不走,是狗日!"
四爷见金三爷起关门子誓,不便再说什,低声把诊费多少告诉瑞宣,把那个戒指与那点钱也递过去。"好啦,回家吃点东西去,哪时有事只管喊声。金三爷,祁大少爷,你们多辛苦吧!"他走出去。
医生轻轻跺跺鞋上尘土,用手帕擦擦脸,又卷卷袖口,才坐在金三爷对面。他眼神向金三爷要茶水,脸上表示出他须先说些闲话儿,而不忙着去诊治病人。假若他行头象说相声,他习惯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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