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宣不再到学校去。他可是并没正式辞职,也没请假。他从来是个丁是丁,卯是卯人,永远没干过这种拖泥带水事。现在,他好象以为辞职与请假这些事都太小,用不着注意;作亡国奴才真正是大事,连作梦他都梦见们打胜仗,或是又丢失座城。
他必须去挣钱。父亲收入是仗着年底分红;位掌柜,按照老规矩,月间并没有好多报酬;父亲铺子是遵守老规矩。可是,从七七起,除杂粮店与煤炭厂,恐怕没有几家铺店还照常有交易,而父亲布匹生意是最清淡个——谁在兵荒马乱之际还顾得作新衣服呢。这样,到年终,父亲恐怕没有什红利好拿。
老二瑞丰呢,瑞宣看得很清楚,只要得到个收入较多事情,就必定分居另过。老二,和二,nai奶,不是肯帮助人人。
积蓄吗,祖父和母亲手里也许有几十或几百块现洋。但是这点钱,除非老人们肯自动往外拿,是理应没人过问——老人钱,正和老人病相反,是不大愿意教别人知道。瑞宣自己只在邮局有个小折子,至多过不去百块钱。
这样,他是绝对闲不起。他应当马上去找事情。要不然,他便须拿着维持费,照常教书;等教育局有办法,再拿薪水。无论怎样吧,反正他不应当闲起来。他为什不肯象老三那样跺脚走?还不是因为他须奉养着祖父与父母和看管着全家?那,既不肯忍心抛弃下家老少,他就该设法去挣钱。他不该既不能尽忠,又不能尽孝。他晓得这些道理。可是,他没法子打起精神去算计煤米柴炭,当华北名城个接着个陷落时候。他不敢再看他那些学生,那些在天安门庆祝过保定陷落学生。假若整个华北,他想,都沦陷,而时收复不来;这群学生岂不都变成象被小崔打小兵?他知道,除教书,他很不易找到合适事作。但是,他不能为挣几个钱,而闭上眼不看学生们渐渐变成奴隶!什都可以忍,看青年变成奴隶可不能忍!
瑞丰屋里广播收音机只能收本市与冀东播音,而瑞宣心意要听南京消息。他能在夜晚走十几里路,有时候还冒着风雨,到友人家中去,听南京声音,或看看南京播音记录。他向来是中庸,适可而止;可是,现在为听南京播音,他仿佛有点疯狂似。不管有什急事,他也不肯放弃听广播。气候或人事阻碍他去听,他会大声咒骂——他从前几乎没破口骂过人。南京声音叫他心中温暖,不管消息好坏,只要是中央电台播放,都使他相信国家不但没有亡,而且是没有忘他这个国民——国家语声就在他耳边!
什是国家?假若在战前有人问瑞宣,他大概须迟疑会儿才回答得出,而所回答必是毫无感情在公民教科书上印好那个定义。现在,听着广播中男女标准国语,他好象能用声音辨别出哪是国家,就好象辨别位好友脚步声儿似。国家不再是个死板定义,而是个有血肉,有色彩,有声音个巨大活东西。听到她声音,瑞宣眼中就不由湿润起来。他没想到过能这样捉摸到他国家,也没想到过他有这热烈爱它。平日,他不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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