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冠家,也恨冠家——冠家夺去他们好吃食。他们回家报告给妈妈:敢情胖婶子并不是胖得走不动,而是故意不来看他们。妈妈低声嘱咐他们,千万别对祖母和太爷爷说。他们不晓得这是为什,而只觉得妈妈太奇怪;难道胖二婶不是他们家人?难道她已经算是冠家人?但是,妈妈话是不好违抗,他们只好把这件气人事存在心里。小顺儿告诉妹妹:"咱们得听妈妈话哟!"说完他象小大人似点点头,仿佛增长学问似。
是,小顺儿确是长学问。你看,家中大人们虽然不乐意听冠家事,可是他们老嘀嘀咕咕讲论钱家。钱家,他由大人口中听到,已然只剩所空房子,钱少奶奶回娘家,那位好养花老头儿忽然不见。他上哪儿去呢?没有人知道。太爷爷没事儿就和爸爸嘀咕这回事。有回,太爷爷居然为这个事而落眼泪。小顺儿忙着躲开,大人们泪是不喜欢教小孩子看见。妈妈泪不是每每落在厨房炉子上?
更教小顺儿心里跳动而不敢说什事,是,听说钱家空房子已被冠先生租去,预备再租给日本人。日本人还没有搬来,房屋可是正在修理——把窗子改矮,地上换木板好摆日本"榻榻密"。小顺儿很想到号去看看,又怕碰上日本人。他只好和些黄土泥,教妹妹当泥瓦匠,建造小房子。他自己作监工。无论妹妹把窗子盖得多矮,他总要挑剔:"还太高!还太高!"他捏个很小泥人,也就有半寸高吧。"你看看,妹,日本人是矮子,只有这高呀!"
这个游戏又被妈妈禁止。妈妈仿佛以为日本人不但不是那矮,而且似乎还很可怕;她为将要和日本人作邻居,愁得什似。小顺儿看妈妈神气不对,不便多问;他只命令妹妹把小泥屋子毁掉,他也把那个不到半寸高泥人揉成个小球,扔在门外。
最使他们俩和全家伤心是常二爷在城门洞里被日本人打顿,而且在瓮圈儿里罚跪。
常二爷生活是最有规律,而且这规律是保持得那久,倒好象他是大自然个钟摆,老那有规律摆动,永远不倦怠与停顿。因此,他虽然已经六十多岁,可是他自己似乎倒不觉得老迈;他年纪仿佛专为给别人看,象座大钟那样给人们报告时间。因此,虽然他吃是粗茶淡饭,住是升火就象砖窑似屋子,穿是破旧衣裳,可是他,自青年到老年,老那活泼结实,直象刚挖出来个红萝卜,虽然带着泥土,而鲜伶伶可爱。
每到元旦,他在夜半就迎神,祭祖,而后吃不知多少真正小磨香油拌素馅饺子——他那点猪肉必须留到大年初二祭完财神,才作顿元宝汤。吃过素馅饺子,他必须熬通夜。他不赌钱,也没有别事情,但是他必须熬夜,为是教灶上老有火亮,贴在壁上灶王爷面前老烧着线高香。这是他宗教。他并不信灶王爷与财神爷真有什灵应,但是他愿屋中有点光亮与温暖。他买不起鞭炮,与成斤大红烛,他只用线高香与灶中柴炭,迎接新年,希望新年与他心地全是光明。后半夜,他发困时候,他会出去看看天上星;经凉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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