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他便又有精神。进来,他抓把专为过年预备铁蚕豆,把它们嚼得嘣嘣响。
他并不定爱吃那些豆子,可是真满意自己牙齿。天亮,他勒勒腰带,顺着小道儿去"逛"大钟寺。没有人这早来逛庙,他自己也并不希望看见什豆汁摊子,大糖葫芦,沙雁,风车与那些红男绿女。他只是为走这几里地,看眼那座古寺;只要那座庙还存在,世界仿佛就并没改样,而他感到安全。
看见庙门,他便折回来,沿路去向亲戚朋友拜年。到十点钟左右,他回到家,吃点东西,便睡个大觉。大年初二,很早祭财神,吃两三大碗馄饨,他便进城去拜年,祁家必是头家。
今年,他可是并没有到大钟寺去,也没到城里来拜年。他世界变,变得点头脑也摸不着。夜里,远处老有枪声,有时候还打炮。他不知道是谁打谁,而心里老放不下去。象受惊吓小儿似,睡着睡着他就猛下子吓醒。有时候,他和邻居狗都拚命叫,叫得使人心里发颤。第二天,有人告诉他:夜里又过兵来着!什兵?是们,还是敌人?没人知道。
假若夜里睡不消停,白天他心里也不踏实。谣言很多。尽管他门前是那安静,可是只要过来辆大车或个行人,便带来片谣言。有说北苑来多少敌兵,有说西苑正修飞机场,有说敌兵要抓几千名案子,有说沿着他门前大道要修公路。抓案?他儿子正年轻力壮啊!他得设法把儿子藏起去。修公路?他几亩田正在大道边上;不要多,只占去他二亩,他就受不!他决定不能离开家门步,他须黑天白日盯着他儿子与田地!
还有人说:日本人在西苑西北屠两三个村子,因为那里窝藏着们游击队。这,常二爷想,不能是谣言;半夜里枪声炮响不都是在西北?他愿意相信们还有游击队,敢和日本鬼子拚命。同时,他又怕自己村子也教敌人给屠。想想看吧,德胜门关厢监狱不是被们游击队给砸开?他家离德胜门也不过七八里路呀!屠村子是可能!
他不但听见,也亲眼看见:顺着大道,有许多人从西北往城里去,他们都扶老携幼,挑着或背着行李。他打听明白:这些人起码都是小康之家,家中有房子有地。他们把地象白给似卖出去,放弃房子,搬到城里去住。他们怕屠杀。这些人也告诉他:日本人将来不要地税,而是要粮食,连稻草与麦杆儿全要。你种多少地,收多少粮,日本人都派人来监视;你收粮,他拿走!你不种,他照样要!你不交,他治死你!
常二爷心跳到口中来。背着手在他田边上绕,他须细细想想。他有智慧,可是脑子很慢。是不是他也搬进城去住呢?他向西山摇摇头。山,他,他地,都永远不能动!不能动!真,他几亩地并没给过他任何物质上享受。他年到头只至多吃上两三次猪肉,他唯件礼服是那件洗过不知多少次蓝布大褂。可是,他还是舍不得离开他地。离开他地,即使吃喝穿住都比现在好,他也不定快活。有地,才有他会作事;有地,他才有根。
不!不!什都也许会遇见,只有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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