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拉着瑞丰从祁老人屋里出来。
"爸!"小顺儿极高兴叫。"们看会去!""什会?"瑞宣问。
"北平所有会,高跷,狮子,大鼓,开路,五虎棍,多啦!多啦!今儿个都出来!"瑞丰替小顺儿回答。"本来新民会想照着二十年前那样办,教城隍爷出巡,各样会随着沿路耍。可是,咱们城隍爷神像太破旧,没法儿往外抬,所以只在北海过会。这值得看,多年没见玩艺儿,今天都要露露。日本人有个好处,他们喜欢咱们旧玩艺儿!""爸,你也去!"小顺儿央求爸爸。
"没工夫!"瑞宣极冷酷说——当然不是对小顺儿。
他往外走,瑞丰和孩子们也跟出来。出大门,他看见大赤包,高第,招弟,和胖菊子,都在槐荫下立着,似乎是等着瑞丰呢。她们都打扮得非常妖艳,倒好象她们也是种到北海去表演什"会"似。瑞宣低下头,匆匆走过去。他忽然觉得心里闹得慌,胃中酸,吐口清水。山木与别日本人疯狂,他刚才想过,是必须教中国人给打明白。可是,大赤包与瑞丰却另有种疯狂,他们把屈膝与受辱看成享受。日本人教北平人吃不上粽子,而只给他们些热闹看,他们也就扮得花花绿绿去看!假若日本人到处遇到大赤包与瑞丰,他们便会永久疯狂下去!他真想走回去,扯瑞丰两个大嘴巴子。看看自己手,那白软对手,他无可如何笑笑。他不会打人。他教育与文化和瑞丰原是套,他和瑞丰软弱只有程度上差别而已!他和瑞丰都缺乏那种新民族(象美国人)英武好动,说打就打,说笑就笑,敢为件事,(不论是为保护国家,还是为试验飞机或汽车速度,)而去牺牲性命。想到这里,他觉得即使自己手不是那白软,也不能去打瑞丰;他和瑞丰原来差不多,他看不起瑞丰也不过是以五十步笑百步罢。
更使他难过是他现在须托人找事情作。他是个没有什野心人,向来不肯托人情,拉关系。朋友们求他作事,他永远尽力而为;他可是绝不拿帮助友人作本钱,而想从中生点利。作几年事,他觉得这种助人而不求人作风使他永远有朋友,永远受友人尊敬。今天,他可是被迫无可奈何,必须去向友人说好话。这教他非常难过。侵略者罪恶,他觉得,不仅是烧杀*掠,而且也把切人脸皮都揭走!
同时,他真舍不得那群学生。教书,有它苦恼,但也有它乐趣。及至教惯书,即使不提什教育神圣话,个人也不愿忽然离开那些可爱青年面孔,那些用自己心血灌溉过花草!再说,虽然他自己不敢对学生们谈论国事,可是至少他还是个正直,明白人。有他和学生在处,至少他可以用两句话纠正学生错误,教他们要忍辱而不忘复仇。脱离学校便是放弃这点点责任!他难过!
况且,他所要恳求是外国朋友呢。平日,他最讨厌"洋狗"——那种歪戴帽,手插在裤袋里,口中安着金牙,从牙缝中蹦出外国字香烟公司推销员,和领外国人逛颐和园翻译。因此,他自己虽然教英文,而永远不在平常谈话时候夹上英国字。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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