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老二又叫声,仿佛别话都被感情给堵塞住似。喘两口气,他才相当顺利说出话来:"幸而今天到铺子看看父亲,要不然还闷在罐儿里呢
价钱。大赤包与冠晓荷直象闹洞房似,走进老人们屋子,口个老爷子与老太太。小顺儿与妞子也成小宝贝。蓝东阳在冠家夫妇身后,劲儿打哈欠,招得大赤包直瞪他。丁约翰照常十分规矩,而脸上有种无可形容喜悦,几乎使他显出天真与纯洁。胖菊子特意跑到厨房去慰问韵梅,声声大嫂都稍微有点音乐化——她嗓音向来是怪难听。
祁老人讨厌冠家人程度是不减于瑞宣。可是,今天冠氏夫妇来道喜,他却真觉到欢喜。他最发愁是家人四散,把他亲手建筑起来四世同堂堡垒拆毁,今天,瑞宣有妥当事作,虽然老二与小三儿搬出去,可是到底四世同堂还是四世同堂。只要瑞宣老不离家,四世同堂便没有拆毁之虞。为这个,他没法不表示出心中高兴。
天佑太太明白大儿子心理,所以倒不愿表示出使瑞宣不高兴喜悦来。她只轻描淡写和客人们敷衍几句,便又躺在炕上。
韵梅很为难。她晓得丈夫讨厌冠家人与胖婶子,她可是又不便板起脸来得罪人。得罪人,在这年月,是会招来祸患。即使不提祸患,她也不愿欺骗大家,说这是不值得庆贺。她是主妇,她晓得丈夫有固定收入是如何重要。她真想和胖婶子掰开揉碎谈谈家长里短,说说猪肉怎样不好买,和青菜怎样天天涨价儿。尽管胖婶子不是好妯娌,可是能说说油盐酱醋问题,也许就有点作妯娌样儿。可是,她不敢说,怕丈夫说她肤浅,爱说闲话。她只好把她最好听北平话收在喉中,而用她大眼睛观察大家神色,好教自己笑容与眼神都不出毛病。
瑞宣脸越来越白。他不肯和这伙人多敷衍,而又没有把他们赶出门去决心与勇气。他差不多要恨自己软弱无能。
大赤包把院中人都慰问完,又出主意:"祁大爷!你要是不便好事请客,倒有个主意。这年月,们都不该多铺张,真!但是,有喜事不热闹下,又太委屈。好不好咱们来它两桌牌?大家热闹天?这不是新发明,不过现在更应该提倡就是啦。两桌牌抽头儿,管保够大家吃饭喝酒。你不必出钱,们也免得送礼,可是还能有吃有喝玩天,不是怪好办法吗?"
"是呀!"晓荷赶紧把太太理论送到实际上来:"们夫妇,东阳,瑞丰夫妇,已经是五位,再凑上三位就行。好啦,瑞宣,你想约谁?"
"老太爷不准打牌,这是们家教!"瑞宣极冷静说。
大赤包脸上,好象落下张幕来,忽然发暗。她美意是向来不准别人拒绝。
晓荷急忙开口:"这里不方便,在们那儿!瑞宣,你要是在们那里玩天,实在是们冠家光荣!"瑞宣还没回出话来,瑞丰小跑着跑进来。瑞丰嘴张着,脑门上有点汗,小干脸上通红。跑进来,他没顾得招呼别人,直奔大哥去。"大哥!"这声"大哥"叫得是那动人,大家立刻都沉静下来,胖菊子几乎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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