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宣没法不准自家人进来,虽然她忽然想起大嫂使他真想狠狠捶她几捶。
她挤进来,其余人也就鱼贯而入。丁约翰也又跟进来,仿佛是老没把瑞宣看够似。
蓝东阳始终没开口。他恨瑞丰,现在也恨瑞宣。谁有事情作,他恨谁。可是,恨尽管恨,他可是在发泄恨怨之前要忍气讨好。他跟着大家走进来,象给个不大有交情人送殡似。
祁老太爷和天佑太太忽然涨
里必定得月有六块钱!按现在米面行市说,她有六块钱就足够给房钱和吃窝窝头。以后东西也许都涨价钱,谁知道!祁先生,你要是能够每月接济她六块钱,马上就走!还有,等到东西都贵时候,你可以教她过来帮祁太太忙,只给她两顿饭吃就行!这可都是想出来,你愿意不愿意,可千万别客气!"刘师傅喘口气。"愿意走,在这里,早晚得憋闷死!出城进城,老得给日本兵鞠躬,没事儿还要找去耍狮子,受不!"瑞宣想会儿,笑笑:"刘师傅,愿意那办!刚刚找到个事情,月六块钱也许还不至于太教为难!不过,将来怎样,可不能说准!"
刘师傅立起来,吐大口气。"以后事,以后再说吧!只要现在准知道你肯帮忙,走着就放心!祁先生,不会说什,你是恩人!"他作个扯天扯地大揖。"就这办啦!只要薪水下来,就教小顺儿妈把钱送过去!"
"们再见!祁先生!万死在外边,你可还得照应着她呀!"
"尽力!问题要象你这简单,就跟你块儿走!"
刘师傅没顾得再说什,匆匆走出去,硬脸上发着点光。
瑞宣心跳得很快。镇定下,他不由笑笑。自从七七抗战起,他觉得只作这件对得起人事。他愿意马上把这件事告诉给钱先生。他又往外走。刚走到街门,迎面来冠晓荷,大赤包,蓝东阳,胖菊子,和丁约翰。他知道丁约翰必定把啤酒供献给冠家,而且向冠家报告他事情。胖菊子打个极大哈欠,嘴张得象个红勺。蓝东阳眼角上堆着两堆屎,嘴唇上裂开不少被烟卷烧焦皮。他看出来,他们大概又"打"个通夜。
大赤包首先开口,她脸上有不少皱纹,而临时抹几把香粉,开口,白粉直往下落。她把剩余力气都拿出来,声音雄壮说:"你可真行!祁大爷!你嘴比蛤蜊还关得紧!找到那好事,声儿都不出,你沉得住气!佩服你!说吧,是你请客,还是们请你?"
晓荷在旁连连点头,似乎是欣赏太太词令,又似乎向瑞宣表示钦佩。等太太把话说完,他恭敬而灵巧向前赶步,拱起手来,笑好几下,才说:"道喜!道喜!哼,别看咱们胡同小啊,背乡出好酒!内人作日本官,你先生作英国官,咱们小胡同简直是国际联盟!"
瑞宣恨不能拳个都把他们打倒,好好踢他们几脚。可是,他不会那撒野。他礼貌永远捆着他手脚。他说不上什来,只决定不往家中让他们。
可是,胖菊子往前挪两步。"大嫂呢?去看看她,给她道喜!"说完,她挤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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