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到厨房去升火,妞子帮着给拿火柴,找劈柴。她要表现出她很乖,不招妈妈生气。这样,她可以减少点恐惧。
天佑太太独自在院中立着。她眼直勾勾对着已落叶几盆石榴树,可是并没有看见什。她心跳得很快。她极想躺躺去,可是用力控制住自己。不,她不能再管自己病;她必须立刻想出搭救长子办法来。忽然,她眼亮。眼亮,她差点要晕倒。她急忙蹲下去。她想起来个好主意。想主意是劳心事,她感到眩晕。蹲小会儿,她兴奋劲儿慢慢退下去。她极留神往起立。立起来,她开足速度往南屋走。在她赔嫁箱子里,她有五六十块现洋,都是"人头"。她轻轻开开箱子,找到箱底上只旧白布袜子。她用双手提起那只旧袜子,好不至于哗啷哗啷响。手伸到袜子里去,摸到那硬凉银块
己事情。虽然如此,他现在可是必须责备自己,自己定是有许多错误,要不然怎会弄得家破人亡呢?在许多错误之中,最大个恐怕就是他错看日本人。他以为只要自己近情近理,不招灾惹祸,过日子,日本人就必定会允许他享受团和气四世同堂幸福。他错。日本人是和任何中国人都势不两立!想明白这点,他觉得他是白活七十多岁。他不敢再信任自己,他老命完全被日本人攥在手心里,象被顽皮孩子握住条槐树虫!
他没敢摸他胡子。胡子已不再代表着经验与智慧,而只是老朽标记。哼哼两声,他躺在炕上。"你们去吧,没主意!"
婆媳楞会儿,慢慢走出来。
"还挖墙去!"韵梅两只大眼离离光光,不知道看什好,还是不看什好。她心里燃着把火,可是还要把火压住,好教老人们少着点急。
"你等等!"天佑太太心中火并不比儿媳那把少着火苗。可是她也必须镇定,好教儿媳不太发慌。她已忘她病;长子若有个不幸,她就必得死,死比病更厉害。"去央告央告那两个人,教出去送个信!"
"不用!他们不听央告!"韵梅搓着手说。
"难道他们不是中国人?就不帮咱们点儿忙?"韵梅没回答什,只摇摇头。
太阳出来。天上有点薄云,而遮不住太阳光。阳光射入薄云里,东块西块给天上点缀些锦霞。婆媳都往天上看看。看到那片片明霞,她们觉得似乎象是作梦。
韵梅无可如何,又回到厨房北边,拿起铁通条。她不敢用力,怕出响声被那两个枪手听见。不用力,她又没法活动开块砖。她出汗。她边挖墙,边轻轻叫:"文先生!文先生!"这里离小文屋子最近,她希望小文能听见她低叫。没有用。她声音太低。她不再叫,而手上加劲。半天,她才只活动开块砖。叹口气,她楞起来。小妞子叫她呢。她急忙跑到屋中。她必须嘱咐小妞子不要到大门那溜儿去。
小妞子还不大懂事,可是从妈妈脸色与神气上看出来事情有点不大对。她没敢掰开揉碎细问,而只用小眼目留着妈妈。等妈妈给她穿好衣服,她紧跟在妈妈后边,不敢离开。她是祁家孩子,她晓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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