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陷落以后,华北地位更重要。日本
子。她心又跳快。这是她"私钱"。每逢病重,她就必想到这几十块现洋;它们足以使她在想到死亡时候得到点安慰,因为它们可以给她换来口棺材,而少教儿子们着点急。今天,她下决心改变它们用途;不管自己死去有无买棺材现钱,她必须先去救长子瑞宣。瑞宣若是死在狱里,全家就必同归于尽,她不能太自私还不肯动用"棺材本儿"!轻轻,她块块往外拿钱。每块都是晶亮,上面有个胖胖袁世凯。她永远没判断过袁世凯,因为袁世凯在银圆上是那富泰威武,无论大家怎样说袁世凯不好,她总觉得他必是财神下界。现在她可是没有闲心再想这些,而只觉得有这点钱便可以买回瑞宣命来。
她只拿出二十块来。她看不起那两个狗仗人势给日本人作事枪手。二十块,每人十块,就够收买他们。把其余钱又收好,她用手帕包好这二十块,放在衣袋里。而后,她轻轻走出屋门。走到枣树下面,她立住。不对!那两个人既肯帮助日本人为非作歹,就必定不是好人。她若给他们钱,而反倒招出他们歹意来呢?他们有枪!他们既肯无故捉人,怎知道不肯再见财起意,作明火呢?世界确变样儿,连行贿都须特别留神!
立许久,她打不定主意。她贫血,向来不大出汗,现在她手心上湿。为救儿子,她须冒险;可是白白冒险,而再招出更多麻烦,就不上算。她着急,但是她不肯因着急而象掉头苍蝇那样去乱撞。
正在这左右为难,她听到很响声铃——老二瑞丰来!瑞丰有包车,他每次来,即使大门开着,也要响两声车铃。铃声替他广播着身分与声势。天佑太太很快向前走两步。只是两步,她没再往前走。她必须教二儿子施展他本领,而别因她热心反倒坏事。她是祁家妇人,她知道妇人规矩——男人能办就交给男人,妇女不要不知分寸跟着夹缠。
韵梅也听到铃声,急忙跑过来。看见婆母,她收住脚步。她大眼睛亮起来,可是把声音放低,向婆母耳语:"老二!"
老太太点点头,嘴角上露出点点笑意。
两个妇人都不敢说什,而心中都温暖点。不管老二平日对待她们怎样不合理,假若今天他能帮助营救瑞宣,她们就必会原谅他。两个妇人眼都亮起来,她们以为老二必会没有问题帮忙,因为瑞宣是他亲哥哥呀。
韵梅轻轻往前走,婆母扯住她。她给呼气儿加上丁点声音:"探头看看,不过去!"说完,她在影壁边上探出头去,用只眼往外看。
那两个人都面朝外。矮子开开门。
瑞丰小干脸向着阳光,额上与鼻子上都非常亮。他眼也很亮,两腮上摆出点笑纹,象刚吃顿最满意早饭似那得意。帽子在右手里拿着,他穿着身刚刚作好藏青哔叽中山装。胸前戴着教育局证章,刚要迈门坎,他先用左手摸摸它。摸证章,他胸忽然挺得更直些。他得意,他是教育局科长。今天他特别得意,因为他是以教育局科长资格,去见日本天皇派来两位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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