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祁先生教日本人抓去!"
丁约翰楞住。他
东看着天。外婆还没有起来。他唯恐她起来盘问他。假若对她说实话,她定会拦阻他——"小孩子!多管什事!"
天红起来,长顺心跳得更快。红光透过薄云,变成明霞,他跑到街门前。立定,用只眼往外看。胡同里没有点动静,只有槐树枝上添点亮光儿。他鼻子好象已不够用,他张开嘴,紧促,有声,呼吸气。他不敢开门。他想象着,门响就会招来枪弹!他须勇敢,也必须小心。他年轻,而必须老成。作年奴隶,会使人增长十岁。
太阳出来!他极慢极慢开开门,只开够他挤出去个缝子。象鱼往水里钻似,他溜出去。怕被五号埋伏看见,他擦着墙往东走。走到"葫芦肚"里,阳光已把护国寺大殿上残破琉璃瓦照亮,闪闪发着光,他脚上加劲。在护国寺街西口,他上电车。电车只开到西单牌楼,西长安街今天断绝交通。下车,他买两块滚热切糕,边走边往口中塞。铺户伙计们都正悬挂五色旗。他不晓得这是为什,也不去打听。挂旗日子太多,他已不感兴趣;反正挂旗是日本人主意,管它干什呢。进不西长安街,他取道顺城街往东走。
没有留声机在背上压着,他走得很快。他走路样子可不大好看,大脑袋往前探着,两只手,因失去那个大喇叭筒与留声机片,简直不知放在什地方好。脚步快,他手更乱,有时候抡得很高,有时候忘抡动,使他自己走着走着都莫名其妙。
看见东交民巷,他脚步放慢,手也有定律动。他有点害怕。他是由外婆养大,外婆最怕外国人,也常常用躲避着洋人教训外孙。因此,假若长顺得到支枪,他并不怕去和任何外国人交战,可是,在初和敌人见面,他必先楞楞,而后才敢杀上前去。外婆平日教训使他必然楞那楞。
他跺跺脚上土,用手擦擦鼻子上汗,而后慢慢往东交民巷里边走,他下决心,必须闯进使馆去,可是无意中先跺脚,擦去汗。看见英国使馆,当然也看见门外站得象根棍儿那直卫兵。他不由站住。几十年来人们惧外心理使他不敢直入公堂走过去。
不,他不能老立在那里。在多少年恐惧中,他到底有颗青年心。颗日本人所不认识心。他血涌上脸,面对着卫兵走过去。没等卫兵开口,他用高嗓音,为是免去呜呜囔囔,说:"找丁约翰!"
卫兵没说什,只用手往里面指。他奔门房去。门房里位当差很客气,教他等等。他涌到脸上血退下去。他没觉得自己怎勇敢,也不再害怕,心中十分平静。他开始看院中花木——个中国人仿佛心中刚平静就能注意花木庭园之美。
丁约翰走出来。穿着浆洗得有棱有角白衫,他低着头,鞋底不出点声音,快而极稳走来,他动作既表示出英国府尊严,又露出他能在这里作事骄傲。见长顺,他头稍微扬起些来,声音很低说:"哟,你!""是!"长顺笑下。
"家里出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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