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优越。他决不幸灾乐祸,可也不便见义勇为,为别人打不平。瑞宣被捕,他看,是日本人已经要和英国碰碰。他动心。他同情心使他决定救出瑞宣来,他自尊心更加强这个决定。
他开始想办法。他是英国人,想他便想到办公事向日本人交涉。可是,他也是东方化英国人,他晓得在公事递达之前,瑞宣也许已经受毒刑,而在公事递达之后,日本人也许先结果瑞宣性命,再回覆件"查无此人",客气公文。况且,动公文,就是英日两国间直接抵触,他必须请示大使。那麻烦,而且也许惹起上司不悦。为迅速,为省事,他应用东方办法。
他找到位"大哥",给钱(他自己钱),托"大哥"去买出瑞宣来。"大哥"是爱面子而不关心是非。他必须卖给英国人个面子,而且给日本人找到笔现款。钱递进去,瑞宣看见高粱米饭。
第三天,也就是小崔被砍头那天,约摸在晚八点左右,小老鼠把前天由瑞宣身上搜去东西都拿回来,笑得象个开花馒头似,低声说:"日本人大大好!客气!亲善!公道!你可以开路!"把东西递给瑞宣,他脸板起来:"你起誓!这里事,点,点,不准说出去!说出去,你会再拿回来,穿木鞋!"
瑞宣看着小老鼠出神。日本人简直是个谜。即使他是全能上帝,也没法子判断小老鼠到底是什玩艺儿!他起誓。他这才明白为什钱先生始终不肯对他说狱中情形。
剩个皮夹,小老鼠不忍释手。瑞宣记得,里面有三张元钞票,几张名片,和两张当票。瑞宣没伸手索要,也无意赠给小老鼠。小老鼠,最后,绷不住劲儿,笑着问:"心交心交?"瑞宣点点头。他得到小老鼠夸赞:"你大大好!你请!"瑞宣慢慢走出来。小老鼠把他领到后门。
瑞宣不晓得是不是富善先生营救他出来,可是很愿马上去看他;即使富善先生没有出力,他也愿意先教老先生知道他已经出来,好放心。心里这样想,他可是劲儿往西走。"家"吸引着他脚步。他雇辆车。在狱里,虽然挨三天饿,他并没感到疲乏;怒气持撑着他精神与体力。现在,出狱门,他怒气降落下去,腿马上软起来。坐在车上,他感到阵眩晕,恶心。他用力抓住车垫子,镇定自己。昏迷下,出满身凉汗,他清醒过来。待半天,他才去擦擦脸上汗。三天没盥洗,脸上有层浮泥。闭着眼,凉风撩着他耳与腮,他舒服点。睁开眼,最先进入他眼中是那些灯光,明亮,美丽,灯光。他不由笑下。他又得到自由,又看到人世灯光。马上,他可是也想起那些站在囚牢里同胞。那些人也许和他样,没有犯任何罪,而被圈在那里,站着;站天,两天,三天,多强壮人也会站死,不用上别刑。"亡国就是最大罪!"他想起这句,反复念叨着。他忘灯光,忘眼前切。那些灯,那些人,那些铺户,都是假,都是幻影。只要狱里还站着那多人,切就都不存在!北平,带着它湖山宫殿,也并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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