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宣点点头,没说什,还往北走。他既羡慕,又厌恶,小文不动声色。
七号门外站许多人,有说话,有往北看。白巡长脸煞白,由北边跑来:"都快进去!待会儿准挨家儿检查!不要慌,也别大意!快进去!"说完,他打转身。
"怎回事?"大家几乎是致问。
白巡长回过头来:"倒霉,牛宅出事!"
"什事?"大家问。
说话儿。瑞宣听着老少声音,就好象是些毒刺似刺着他心。他们现在还都无可如何活着,不久他们会无可如何都死去——没有挣扎,没有争斗,甚至于没有怒骂,就那悄悄饿死!太阳光并不强,可是在夜狂风之后,看着点阳光,大家仿佛都感到暖和。到八九点钟,天上又微微发黄,树枝又间断摆动。
"风还没完!"祁老人叹口气。
老人刚说完,外面砰,砰,响两声枪。很响,很近,大家都楞。
"又怎啦?"老人只轻描淡写问这句,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各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是他处世哲学,只要枪声不在他院中,他便犯不上动心。"听着象是后大院里!"韵梅大眼睁得特别大,而嘴角上有点笑——点含有歉意笑,她永远怕别人嫌她多嘴,或说错话。她"后大院"是指着胡同胡芦肚儿说。
瑞宣往外跑。搁在平日,他也会象祖父那样沉着,不管闲事。今天,在他正忧虑大家死亡时节,他似乎忘谨慎,而想出去看看。
白巡长没再回答,很快跑去。
瑞宣慢慢往回走,口中无声嚼着:"牛宅!牛宅!"他猜想不到牛宅出什事,可是想起钱先生前两天话来。钱先生不是问过他,认识不认识牛教授吗?干什这样问呢?瑞宣想不明白。莫非牛教授要作汉*?不能!不能!瑞宣虽然与牛教授没有过来往,可是他很佩服教授学问与为人。假若瑞宣也有点野心话,便是作牛教授第二——有被国内外学者所推崇学识,有那座院子大,花草多住宅,有简单而舒适生活,有许多图书。这样位学者,是不会作汉*。
回到家中,大家都等着他报告消息,可是他什也没说。
过不到刻钟,小羊圈已被军警包围住。两株老槐树下面,立着七八个宪兵,不准任何人出入。
祁老人把孩子们关在自己屋里,连院中都不许他们去。无聊,他对孩子们低声说:"当初啊,喜欢咱们这所房子
"爸!也去!"小顺儿脚冻块,瘸点追赶爸爸。
"你干吗去?回来!"韵梅象老鹰抓小鸡似把小顺儿抓住。
瑞宣跑到大门外,三号门口没有人,号门口站着那个日本老婆婆。她向瑞宣鞠躬,瑞宣本来没有招呼过号里任何人,可是今天在匆忙之间,他还礼。程长顺在四号门外,想动而不敢动听着外婆喊叫:"回来,你个王大胆!顶着枪子,上哪儿去!"见着瑞宣,长顺急切问:"怎啦?"
"不知道!"瑞宣往北走。
小文揣着手,嘴唇上搭拉着半根烟卷,若无其事在六号门口立着。"好象响两枪?或者也许是爆竹!"他对瑞宣说,并没拿下烟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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