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四点钟,黄风又怒吼起来时候,小羊圈人们才得到出入自由,而牛宅事也开始在大家口中谈论着。
除牛教授受伤,已被抬到医院去这点事实外,大家谁也不准知道那是怎回事。牛教授向来与邻居们没有什来往,所以平日大家对他家中事就多半出于猜测与想象;今天,猜测与想象便更加活动。
地点。它僻静。可是,谁知道呢,现而今连这里也不怎都变样儿。今天拿人,明儿个放枪,都是怎回事呢?"
小妞子回答不出,只用冻红胖手指钻着鼻孔。小顺儿,正和这代小儿女们样,脱口而出回答出来:"都是日本小鬼儿闹!"
祁老人知道小顺儿话无可反驳,可是他不便鼓励小孩子们这样仇恨日本人:"别胡说!"他低声说。说完,他深藏着小眼藏得更深点,好象有点对不起重孙子似。
正在这个时节,走进来群人,有巡警,有宪兵,有便衣,还有武装,小顺儿深恨,日本人。地是冻硬,他们脚又用力跺,所以呱哒呱哒分外响。小人物喜欢自己响动大。两个立在院中观风,其余人散开,到各屋去检查。
他们是刚刚由冠家来,冠家给他们香烟,热茶,点心,和白兰地酒,所以他们并没搜检,就被冠晓荷鞠着躬送出来。祁家没有任何东西供献给他们,他们决定细细检查。
韵梅在厨房里没动。她手有点颤,可是还相当镇定。她决定声不出,而只用她大眼睛看着他们。她站在菜案子前面,假若他们敢动她动,她伸手便可以抓到菜刀。
天佑太太在刚能记事时候,就遇上八国联军攻陷北平。在她差不多象张白纸脑子上,侵略与,bao力便给她划上最深痕记。她知道怎样镇定。百年国耻使她知道怎样忍辱,而忍辱会产生报复与雪耻。日本侵华,发动得晚些。她呆呆坐在炕沿上,看看进来人。她没有打出去他们力量,可也不屑于招呼他们。
小妞子见有人进来,便藏在太爷爷身后边。小顺儿看着进来人,慢慢把个手指含在口中。祁老人和蔼世,今天可是把已经来到唇边上客气话截在口中,他不能再客气。他好象座古老,高大,城楼似,立在那里;他阻挡不住攻城人,但是也不怕挨受攻击炮火。
可是,瑞宣特别招他们注意。他年纪,样子,风度,在日本人眼中,都仿佛必然是嫌疑犯。他们把他屋中所有抽屉,箱子,盒子,都打开,极细心查看里边东西。他们没找到什,于是就再翻弄过儿,甚至于把箱子底朝上,倒出里面东西。瑞宣立在墙角,静静看着他们。最后,那个日本人看见墙上那张大清统地图。他向瑞宣点点头:"大清,大大好!"瑞宣仍旧立在那里,没有任何表示。日本人顺手拿起韵梅自己也不大记得支镀金,錾花,短簪,放在袋中,然后又看大清地图眼,依依不舍走出去。
他们走后,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谁都有肚子气,可是谁也没说什。连小顺儿也知道,这是受侮辱,但是谁都没法子去雪耻,所以只好把怨气存在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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