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来家白吃饭。说真,你有事时候,家老小谁也没沾过你个铜板儿好处!是说,你现在要找事,就应当听你哥哥话,别教他又皱上眉头;这家子都仗着他,你知道!"
老二不大同意妈妈话,可是也没敢再说什。他搭讪着走出来,对自己说:"妈妈偏向着老大,有什办法呢?"第二天,他忘练字,而偷偷和大嫂借点零钱,要出去看亲戚朋友。"自从作科长,忙得连亲友都没工夫去看。乘这两天闲着看他们眼去!"他含着笑说。
出门,他极自然奔三号去。进三号门,他心就象春暖河开时鱼似,轻快浮起来。冠家人都在家,可是每个人脸上都象挂着层冰。晓荷极平淡招呼他声,大赤包和招弟连看也没看他眼。他以为冠家又在吵架拌嘴,所以搭讪着坐下。坐两三分钟,没有人开腔。他们并没有吵架拌嘴,而是不肯答理他。他脸发烧,手心上出凉汗。他忽然立起来,声没出,极快走出去。他动真怒。北平陷落,小崔被杀,大哥被捕,他都没动过心。今天,他感到最大耻辱,比失去北平,屠杀百姓,都更难堪。因为这是伤他自己尊严。他自己比中华民国还更重要。出三号门,看看四下没人,他咬着牙向街门说:"你们等着,二太爷非再弄上个科长教你们看看不可!再作上科长,会照样回敬你们杯冰激凌!"他下决心,非再作科长不可。他挺起胸来,用力跺着脚踵,怒气冲冲走去。
他气昏头,不知往哪里去好,于是就信马由缰乱碰。走二里地,他气几乎完全消,马上想到附近家亲戚,就奔那里去。到门口,他轻轻用手帕掸去鞋上灰土,定定神,才慢条斯礼往里走。他不能教人家由鞋上灰土而看出他没有坐着车来。见着三姑姑六姨,他首先声明:"忙啊,忙得不得,所以老没能看你们来!今天,请天假,特意来请安!"这样,他把人们骗住,免得再受次羞辱。大家相信他话,于是就让烟让茶招待他,并且留他吃饭。他也没太客气,有说有笑,把饭吃。
这样,他转三四家。到处他都先声明他是请假来看他们,也就到处都得到茶水与尊重。他嘴十分活跃,到处他总是拉不断扯不断说笑,以至把小干嘴唇都用得有些麻木。在从前,他话多数是以家长里短为中心;现在,他却总谈作官与作事经验与琐事,使大家感到惊异,而佩服他见过世面。只有大家提到中日问题,他才减少点热烈,话来得不十分痛快。在他那个小心眼里,他实在不愿意日本人离开北平,因为只有北平在日本人手里,他才有再作科长希望。但是,这点心意又不便明说出来,他知道大家都恨日本人。在这种时节,他总是含糊其词敷衍两句,而后三转两转不知怎又把话引到别处去,而大家也就又随着他转移方向。他很满意自己这点小本事,而归功于"到底是作几天官儿,学会怎样调动言语!"
天已经很黑,他才回到家来。他感觉得有点疲乏与空虚。打几个无聊哈欠以后,他找大嫂去,向她详细报告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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