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没得到任何命令,还继续支紧接着支吸烟。李老人看小文眼,向他点点手:"文爷,你去弄几两白干吧,心里难过!"
瑞宣走到自己屋中去,躺在床上。韵梅轻轻进来,给他盖上床被子。他把头蒙上,反倒哭出声儿。
泪洒净,他心中清楚许多,也就想起日本人来。想到日本人,他承认自己错误:自己不肯离开北平,几乎纯粹是为家中老幼安全与生活。可是,有什用呢?自己下过狱,
骨,不为别人,她也得替瑞宣设想;假若再出档子白事,瑞宣怎办呢?想到这里,她马上决定:"爷爷,搁五天怎样?在庙里,多搁天,多花天钱!"
五天太少。可是祁老人忍痛点头。他这时候已看清瑞宣脸——灰渌渌象张风吹雨打过纸。
"总得念夜经吧?爷爷!"天佑太太低着头问。大家也无异议。
瑞宣只迷迷糊糊听着,不说什。对这些什念经,开吊,在平日,他都不感觉兴趣,而且甚至以为都没用处,也就没有非此不可必要。今天,他不便说什。文化是文化,文化里含有许多许多不必要繁文缛节,不必由他去维持,也不必由他破坏。再说,在这样个四世同堂家庭里,文化是有许多层次,象块千层糕。若专凭理智办事,他须削去几层,才能把事情办得合理;但是,若用智慧眼来看呢,他实在不必因固执而伤老人们心。他是现代人,但必须体贴过去历史。只要祖父与妈妈不象瑞丰那样贪热闹,他便不必教他们难堪。他好象是新旧文化中钟摆,他必须左右摆匀,才能使时刻进行得平稳准确。
李四爷作总结束:"好啦,祁大哥,心里有准数啦!棺材,明天去看。瑞宣,你明天早儿到坟地去打坑。孙七,你匀得出工夫来吗?好,你陪着瑞宣去。刘太太,你去扯布,扯回来,帮着祁大奶奶赶缝孝衣。念经,就用七众儿吧,去请。鼓手,执事,也不必太讲究,有个响动就行,是不是?都请谁呢?"
韵梅由箱子里找出行人情礼金簿来。祁老人并没看簿子,就决定:"光请至亲至友,大概有二十多家子。"老人平日在睡不着时候,常常掐指计算:假若在他死时候,家道还好,而大办丧事呢,就应当请五十多家亲友,至少要摆十四五桌饭;若是简单办呢,便可减少半。"那,就预备二十多家饭吧。"李四爷很快想好主意:"干脆就吃炒菜面,又省钱,又热乎;这年月,亲友不会耻笑咱们!大哥,你带着她们到庙里看看吧。到庙里,告诉老二,教他明天去报丧请人。好在只有二十多家,天足以跑到。大哥!到那里,可不准太伤心,身体要紧!四妈,你同天佑太太去;到那儿,哭场就回来!回头去和老二守灵。"
李老人下完这些命令,刘太太赶快去扯布。祁老人带着李四妈,儿媳与小顺子,雇车,到庙中去。
刘太太拿钱,已快走出街门,李四爷向她喊:"个铺子只能扯丈哟,多跑几家!"
韵梅也想到庙中去哭场,可是看瑞宣样子,她决定留在家里。
孙七事情是在明天,他告辞回家去喝酒,他心里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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