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太太过来,可是无话可说。两个寡妇对楞起来。楞着楞着,她们都落泪,她们委屈都没法说,因为那些委屈都不是由她们自己行为招来,而是由种莫名其妙,无可抵御什,硬压在她们背上。她们已不是两条可以自由活着性命,而是被狂风卷起两片落叶;风把她们刮到什地方去,她们就得到什地方去,不管那是汪臭水,还是个粪坑。
在这种心情下,马老太太忘什叫谨慎小心。她拉住小崔太太手。她只觉得大家能在块儿活着,关系更亲密点,仿佛就是种抵御"外侮"力量。
正在这时候,长顺儿走进来。看她们眼
使他不敢去打架,他也要在墙上用炭或石灰写上,某某是个大王八,好出口恶气,并不管大王八对他敌人有什实际损害与挫折。今天,他还须那办,不管结果如何,他必须去告状;不然,他没法出这口恶气。
胡里胡涂,他立起来,向南走。在新街口,他找到位测字先生。花五毛钱,他求那位先生给他写状子。那位先生晓得状纸内容厉害,也许不利于告状人。但是,为五毛钱收入,他并没有警告长顺。状纸写完,先生问:"递到什地方去呢?"
"你说呢?"长顺和测字先生要主意。
"市z.府吧?"先生建议。
"就好!"长顺没特别用心去考虑。
拿起状纸,他用最快脚步,直奔市z.府去。他拚命。是福是祸,都不管。他当初没听瑞宣话,去加入抗日军队,满以为就可以老老实实奉养着外婆。谁知道,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大赤包会要教他破产,或小崔太太作暗娼。好吧,干干看吧!反正他只有条命,拚吧!他想起来钱家,祁家,崔家,不幸与祸患,不再想当个安分守己小老人,他须把青春热血找回来,不能傻蛋似等着钢刀放在脖子上。他必须马上把状纸递上去,犹疑就会失去勇气。
把状子递好,他往回走。走得很慢,他开始怀疑自己智慧,有点后悔。但是,后悔已太迟,他须挺起胸膛,等着结果,即使是最坏结果。
孙七把事情办得很快。在长顺还没回来时候,他已经教老少两个寡妇都为上难。马老太太对小崔太太并没有什挑剔,但是,给外孙娶个小寡妇未免太不合理。再说,即使她肯将就这门亲事,事情也并不就这简单可以结束,而还得设法还债呀。她没主意。
小崔太太呢,听明白孙七话,就只剩落泪。还没工夫去细想,她该再嫁不该,和假若愿再嫁应该嫁给谁。她只觉得自己命太苦,太苦,作寡妇还不够,还须去作娼!落着泪,她立起来。她要到冠家去拚命。她是小崔老婆,到被逼得无路可走时候,她会撒野,会拚命!"好,欠他们五百元哪,还给他们这条命还不行吗?什也没有,除这条命!"她眉毛立起来,说着就往外跑。她忘她是寡妇,而要痛痛快快在冠家门外骂场,然后在门上碰死。她愿意死,而不能作暗娼。
孙七吓慌,面拦着她,面叫马老太太。"马老太太,过来呀!是好心好意,要有点坏心,教不得好死!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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