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爷赶快拦住孙七:"你坐下!不准再乱说!"然后对瑞丰:"老二,吃菜!不用理他,他喝醉!"
大家都以为瑞丰必定摔袖子走出去,而且希望他走出去。虽然他走总算美中不足,可是大家必会在他走后团和气吃几杯酒。
可是,他坐着不动,他必须讨厌到底,必须把酒饭吃完,不能因为两句极难听话而牺牲酒饭。
正在这个难堪时节,高亦陀走进来。长顺嘴唇开始颤动。
大赤包有点本事。奔走两天,该送礼送礼,该托情托情,该说十分客气话,说十分,该说五分好话,说五分,她把晓荷,亦陀,招弟,全救出来。他们都没受什委屈,只是挨几天饿。他们嘴不惯于吃窝窝头与白水。最初,他们不肯吃。后来,没法不吃,可是吃还不饱。招弟在这几天里,始终穿着行头,没有别衣服替换。她几天没有洗脸,洗脚,她身上发痒,以为是长虱子。她对每个人都送个媚眼,希望能给她点水,可是始终无效。她着急,急得不住哭泣。最使她难过是那身漂亮行头,不单没摸着在台上露露,反穿到狱中来。她已不是摩登姑娘,而是玉堂春与窦娥,被圈在狱中。她切盼她男友们会来探视她,营救她。可是,他们个也没有来。由失望而幻想,她盼着什剑侠或什圣母会在半夜中把她背走。她想起许多电影片子上故事,而希望那些故事能成为事实,使她逃出监狱。
晓荷真害怕。自从出戏园后台,他已经不会说话。他平日最不关心人,象钱先生与小崔,忽然出现在眼前。他是不是也要丢脑袋呢?他开始认真祷告玉皇大帝,吕祖,关夫子,与王母娘娘。他觉得这些位神仙必能保佑他,不至于教他受刀之苦。坐在潮湿小牢房里,他检讨自己过去。他找不出自己错误来。他低声告诉玉皇大帝:"该送礼,没落过后;该应酬,永远用最好烟酒茶饭;没错待过人哪!对太太,对姨太太,是好丈夫;对女儿,是好父亲;对朋友,最讲义气;末,对日本人,五体投地崇拜,巴结;老天爷,怎还这样对待呢?"他诚恳祷告,觉得十分冤枉。越祷告,他可是越心慌,因为他弄不清哪位神仙势力最大,最有灵应。万祷告错,那才糟糕!
他怕死,怕受刑。他夜里只能打盹,而不能安睡。无论哪里有点响动,他都吓跳,以为是有人要绑出他去斩首。他死不得,他告诉自己,因为还没有在日本人手下得到个官职,死未免太冤枉。
受罪最大是高亦陀,他有烟瘾,而找不到烟吃。被捕后两三个钟头,他已支持不住,鼻涕流下多长,连打哈欠都打不上来。他什也顾不得想,而只搭拉着脑袋等死。
大赤包去接他们。招弟见妈,哭出声音。冠晓荷也落泪。他故意哼哼着,为是增加自己身分:"所长!这简直是死里逃生啊!"他心中赶快撰制篇受难记,好逢人便讲,表示自己下过狱,不失为英雄好汉。高亦陀是被两个人抬出来,他已瘾得象团泥。
回到家中,招弟第件事是洗个澡。洗完澡,她气吃五六块点心。吃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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