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声,就开枪。"
晓荷唇开始颤动。其实老人身上并没有武器,晓荷可是觉得已看见枪似。他想起当初他怎陷害,怎带着日本宪兵去捉捕钱先生。他们俩确是仇人,所以,他想象到仇人必带着枪。他磕膝软起来,只要再稍松劲儿,就会跪下去。枪,仇人,城外,凑在处,他非死不可,他想。"钱先生!"他颤抖着央告:"饶吧!无知,没安心害你!大人不见小人过,饶这回,下次不敢!你没钱,供给!会拿你当爸爸似那永远孝敬你!""跟走!"钱先生用手杵他下子。
晓荷泪开然在眼眶里转。他后悔,甚至诅咒桐芳;为她,他却来到"行刑场"!他腿已不能动,象插在地上。钱先生扯住他胳臂,拉着他走。晓荷不敢抬头,怕看见远处山,那可怕山。他知道,他将永远进不城,他鬼魂会被关在城外,只能在高山与田野之间游荡。可怕!他也不敢夺出胳臂逃跑,他晓得枪弹比腿走快。他只能再央告,可是嘴唇劲儿颤,说不出话来。
他们走过祁天佑投河地方,钱先生指给晓荷看。"祁天佑死在这里!"
那里除冻得很结实冰,什也没有。晓荷可是不敢看,他把头扭开。当天佑死时候,他
有人抢劫。他用眼偷偷往旁边目留,预备看明白再决定喊救命呢,还是乖乖把钱包交出去。交出钱包是不上算,但是性命比钱包更可宝贵。
他看明白,身旁是个瘪嘴乱胡子老头儿。老头儿身上衣服很不体面。晓荷马上勇敢起来。他轻看穷人,讨厌穷人;对穷人,他点也不客气。他把抓着他手打下去,象打下个脏臭虫子:"要钱吗,开口呀!动手动脚,算什规矩?不看你有胡子,扯你两个嘴巴子!"
"你已经打过!"老头儿往前赶步,两个人打对脸。
晓荷这才看明白,面前是钱默吟先生。"哟!钱先生!"他叫怪亲热。他忘他曾出卖过钱诗人。他以为钱先生早已死去。钱先生既没死,而落得贫如洗,象个叫花子,他看在老邻居情面上,理应不以般乞丐相待;他想给老人两毛钱,表示自己慈善厚道。
"你已经打过!"钱先生光亮眼睛盯着晓荷脸。"打过你?"晓荷惊异问。他想老头儿必定是因为穷困而有点神经病。他赶快在口袋里去摸,先摸到张票子,大概是元钱,他把它放下。他犯不上给老人就给块。他慈善,但善心须有个限度。他又摸,摸到两个五分,日本人铸造,很小小角子。两个角子不过才是毛钱,少点。不过白给人家钱,总是少点好。他把它掏出来:"老先生拿去!下不为例哟!"
钱先生没有去接那点赒济。"你忘。你没打过,你可教日本人打过!你是仇人!想起来吧?"晓荷想起来。他脸立刻白。
"跟走!"老人极坚决说。
"上,上哪儿?"晓荷咽口唾沫。"很忙,还要赶快进城呢!"
"甭废话,走!"
晓荷眼惊鸡似往四处看,须备着逃走,或喊救命。"走!"老人把右手伸在棉袄里边去。那里鼓鼓囊囊象有"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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