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东阳来到有四株绿树门前,没理管门警,而硬往里闯。
"找谁?"巡警拦住他。
他猛往上吊眼珠,觉得这是"国耻"——个中国巡警敢拦住给日本人作事官儿!嘴唇几乎没动,他口中干嘣出:"蓝处长会牛局长
吃下去。这才使他镇定些,他开始计算:"就拿三百个学生算吧,每人扣下斤粮,月就是三百斤!三百斤哪,天!喂,嗯,每月再开除几个学生,又多落下几份粮!哎哟,哎哟,为什没早想到这个呢?"
停止啃指甲,他决定去运动这个学校校长。
不,可不能因作校长,而放弃处长呀!兼差好啦,兼差,处长兼校长!他咧嘴笑笑,以为他所想到就必能作到,因为这个时代是他!
但是,他有没有作校长资格呢?他没留过学,也没作过大学教授。想会儿,他把这些顾虑推在旁;这根木不成问题。他是处长啊!处长有作切资格!
不过,铁路学校校长并没有出缺呀!东阳又啃上指甲。指甲上流血,他想起来,给现任校长栽赃就是。楞说校长窝藏各处来"*细",岂不下子就把他打下去?好主意!东阳马上看到多少袋子白面堆在自己屋中!为这些面粉,他必须去捉几个学生,屈打成招使他们承认"通敌",而后把校长也拿下监去!为面粉,屈杀几个人算什呢?
他决定先去看看教育局牛局长,探听点消息。
在日本人占领北平之前,东阳没有作过官,所以不懂作官方法与规矩。他是完全凭着日本人力量而作官,因此,除对日本人,他犯不上请客应酬。他向来不懂得什叫适当客气与礼貌,于是,见到日本人他就过度恭顺,不怕出丑,而见到中国人便信意吊儿啷当。他以为只有这样,才可以特别得到日本人欢心,而使中国人怕他。这种欺软怕硬,为虎作伥作风,居然被无聊人们称为"东洋派",在汉*中自成家。
他与牛局长向来没有过来往。可是,他决定今天去看牛局长。他以为牛局长是凭教授资格才作局长,而他自己却以中学教员出身作到处长;那,他自己本事必定比牛局长大,他与日本人关系也比牛局长深;所以他用不着打个电话,或写封信,约定会面时间。
牛局长呢,恰好是另路汉*。他是个学者,并没上赶着日本人去谋求地位,也不懂什是应酬,交际。他只求顺着日本人摆弄而能保全自己身家性命与他图书仪器。因此,他不大爱和官僚们来往,而且颇以此自傲,觉得自己很"清高"。到他良心上感到痛苦时候,他会对他太太说:"不是汉*!不是汉*!"他可是只能说到此处为止,因为他找不到充足理由证明自己,既作日本官,怎不是汉*?
自从他作局长,他门外老有个巡警给他守门。这使他感到安全,而忽略那个巡警也许是监视着他,他家也就是变相牢狱。真,自从他就任局长以后,他并没有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胡干,或故意邀功,可是他收入显然比从前加多许多,他也没细考究那些钱是怎来,可只觉得在日本人手下作事(不是汉*!)也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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