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读几行,他就放心。就是碰上检查,这封信也挑不出毛病来。
"在落马湖见着胖嫂,她带东西都给没收,只好卖她那身胖肉度日。她长身烂疮,手指头缝都流着脓。不可怜她,也犯不着去骂她,她会烂死在这儿。"
瑞宣知道胖嫂指就是胖菊子,虽说他不知道落马湖在哪儿,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那不是个体面地方。他问方六,方六告诉他,那是天津最下等窑子窝儿。
北平日本人忙于认干娘,卖东西,在日本中国人却千方百计找路子回中国。日本本土给轰炸得很厉害,在日本中国人,不论是汉*,还是留学学生,都怕葬身日本,怕破财。见炸弹,他们就想起祖国来。
在北平,原来削尖脑袋钻着想去日本人,也怕到日本去出差,开会。他们能推就推,能赖就赖,想方设法,就是不去。性命最要紧,不能上那弹如雨下地方去找死。唯独蓝东阳还是心意想去日本。他病好长时间。在他生病期间,个日本大夫,个日本护士看守着他,日本大夫是军方派来,有生杀大权。要是蓝东阳在说胡话时候说上两句不满意日本
主要原因恐怕跟德国制造自行车和化学染料有关系。他在言谈之中总爱说上句:"英国货而外,德国牌子最靠得住。"他说这话,为是显排他也懂得国际上事。提到德国,他必定要在前边儿加个"老"字,仿佛他和德国早就是街坊老邻。
丁约翰不能不跟瑞宣维持着交情,那是他老本儿!要是英国府又重打鼓另开张,而瑞宣跑去诉说,他跟日本人有过手——那他还受得?
他跟瑞宣讲英国如何不起,比德国强大得多。他还想引出瑞宣看法,直问:"要是日本也战败,们是不是应当把北平所有日本人都杀呢?"
瑞宣声不吭,恨不得脚把丁约翰踢出门去。
丁约翰见瑞宣不言语,以为自己说对,很快又补句:"在小羊圈,大小也算个里长,走着瞧吧。要不给号和三号那些人点颜色看看,才怪呢。祁先生,您可是亲眼看见,自始至终都是英国府人。等富善先生回来,还回去伺候他老人家。您说是不是?"
瑞宣明白他要是说声"是",丁约翰就会点头哈腰求瑞宣照应,好象他回不回得去英国府,全仗着瑞宣句话;而要是说声"不"呢,丁约翰又会絮絮叨叨要他给说个明白。他绝不想跟这个走狗多废话。
程长顺给瑞宣带个消息来。他说日本人开始卖东西。长顺不乐意跟日本人做买卖,没跟他们买什。可是他们招揽过他,别打鼓儿也真买过日本人东西。"祁先生,这说日本鬼子真快完蛋。他们忙着要把零碎东西卖掉,换点现钱好回日本去。"
瑞宣认为长顺说得不错。
"祁先生,您注意到没有,打从德国投降,"长顺齉着鼻子说,"日本人就改样。直冲咱们鞠躬,陪笑。您瞧,三号老关着大门,好象怕人家进去宰他们。"
有天,瑞宣意外地收到封信,虽说署是假名,可他眼就看出是老三笔迹。他奇怪,老三居然敢直接把信寄到家里来。以往老三信总是通过秘密渠道送来,从来不经过邮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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