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越过妈妈肩头,看见坐在妞子床边大嫂。"大嫂,回来。"
韵梅没有回过头来瞧小叔子,却扑倒在妞子身上,大声哭开。
"怎?怎?"老三让妈妈和嫂子哭糊涂。他拉着妈妈手,走进韵梅坐着那间屋里,眼就看见床上妞子,楞住。
瑞宣听见妈妈和韵梅哭出声,放心。他明白,哭,是减轻痛苦最好办法。他准备去把老三回家消息告诉爷爷。"爷爷,爷爷,"瑞宣压低嗓门叫。
老人仿佛睡着,闭着眼睛嘟囔两句。
是静静光坐在那儿瞅着妞子,心里悲痛定会把人憋坏,特别是天佑太太准受不住。
"祁先生,您得领头大哭,"白巡长低声对瑞宣说:"您要是大声哭起来,她们就会跟着您哭。得哭出来,要不,伤心过劲儿,气憋在心里,会把人憋坏,憋死。"
瑞宣还没想好是不是应当按白巡长说办,只见门外头走进来男女。
那男,象个又细又高黑铁塔,身子骨结实,硬棒。他没戴帽子,大兵似剃着光头。脸盘又黑又瘦,漆黑明亮眼睛闪着愉快光辉。他穿身小两三号学生服,上身长不及腰,裤子短露出小腿。衣服虽说没个样子,又不合身,可他穿在身上却显得很得体,朴素。他扬着头,硬棒脸上透着笑,右手拉着个女,是高第。
高第也瘦,因为瘦,那副厚嘴唇显得好看多。短鼻子周遭纵起不少条笑纹。头发没烫,嘴唇也没抹口红。看来,她已经完全摆脱大赤包和招弟对她束缚,毫不做作地显出她本来面目。她也扬着头,仿佛盯着老三腮帮子,又象是在看那高高蓝天。
"爷爷,老三回来。"
"什?"老人还没睁眼。
"老三家来。"
老人下子睁开眼睛。"小三儿,小三儿,在哪儿?"老人坐
转过影壁,老三就大声喊起来:"妈!"他声音响亮,连金三爷都吓跳。瑞全原来没打算惊动人,可是不由自主地喊起来。多年没叫过这个字,下子打他心眼里蹦出来。
"老三!"瑞宣也大声喊起来。刹时,他几乎把妞子死都忘。老三是中国青年代表——象征着勇敢,强有力新中国。瑞宣走过来,认出高第。他手个把他们拉到身边,滚滚热泪在眼睛里转好几个圈。白巡长很想过去招呼老三,见瑞宣抓住老三手不放,他就悄悄地往边上站站。他知道家人重逢时候,最不乐意外人打搅。"咱们走吧,"白巡长边说着,边把金三爷拽出门外。
老三语音象股春风,融化屋子里冰块。天佑太太始终哭不出声来,恍恍惚惚地坐在那里,两眼直勾勾地瞅着妞子发呆。听见老三声音,她心怦怦地跳起来,象胎儿在妈妈肚子里乱踹似。她孩子,老三,在院子里叫她呢。她又活过来,憋在心里眼泪唰地流出来。老三进门,她连妞子也顾不得照看。妞子已经死,儿子可还活着呢。泪水迷她眼睛,她摸索着走出屋门。
见她出屋门,老三就松开大哥手,冲妈妈奔过来。
天佑太太大声哭起来。老三攥住她那冰凉手,不住叫"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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