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三十六
们母女怎进屋,说不上来。哭多久,也不大记得。妈妈已老得不像样儿。她掌柜回老家,没告诉她,偷偷地走,没给她留下个钱。她把那点东西变卖,辞退房,搬到个大杂院里去。她已找半个多月。最后,她想到上这儿来,并没希望找到,只是碰碰看,可是竟自找到。她不敢认,要不是叫她,她也许就又走。哭完,发狂似笑起来:她找到女儿,女儿已是个暗娼!她养着时候,她得那样;现在轮到养着她,得那样!女人职业是世袭,是专门!
三十七
希望妈妈给点安慰。知道安慰不过是点空话,可是还希望来自妈妈口中。妈妈都往往会骗人,们把妈妈诓骗叫作安慰。妈妈连这个都忘。她是饿怕,不怪她。她开始检点东西,问进项与花费,似乎点也不以这种生意为奇怪。告诉她,有病,希望她劝休息几天。没有;她只说出去给买药。“们老干这个吗?”问她。她没言语。可是从另方面看,她确是想保护,心疼。她给做饭,问身上怎样,还常常偷看,像妈妈看睡着小孩那样。只是有层她不肯说,就是叫不用再干这行。心中很明白——虽然有点不满意她——除干这个,还想不到第二个事情做。们母女得吃得穿——这个决定切。什母女不母女,什体面不体面,钱是无情。
三十八
妈妈想照应,可是她得听着看着人家蹂躏。想好好对待她,可是觉得她有时候讨厌。她什都要管管,特别是对于钱。她眼已失去年轻时光泽,不过看见钱还能发点光。对于客人,她就自居为仆人,可是当客人给少钱时候,她张嘴就骂。这有时候使很为难。不错,既干这个还不是为钱吗?可是干这个也似乎不必骂人。有时候也会慢待人,可是有办法,使客人急不得恼不得。妈妈方法太笨,很容易得罪人。看在钱面上,们不应当得罪人。方法或者出于还年轻,还幼稚;妈妈便不顾切单单站在钱上,她应当如此,她比大着好些岁。恐怕再过几年也就这样,人老心也跟着老,渐渐老得和钱样硬。是,妈妈不客气。她有时候劈手就抢客人皮夹,有时候留下人家帽子或值钱点手套与手杖。很怕闹出事来,可是妈妈说好:“能多弄个是个,咱们是拿十年当作年活着,等七老八十还有人要咱们吗?”有时候,客人喝醉,她便把他架出去,找个僻静地方叫他坐下,连他鞋都拿回来。说也奇怪,这种人倒没有来找账,想是已人事不知,说不定也许病大场。或者事过之后,想过滋味,也就不便再来闹,们不怕丢人,他们怕。
三十九
妈妈是说对:们是拿十年当年活着。干二三年,觉出自己是变。皮肤粗糙,嘴唇老是焦,眼睛里老灰渌渌带着血丝。起来很晚,还觉得精神不够。觉出这个来,客人们更不是瞎子,熟客渐渐少起来。对于生客,更努力伺候,可是也更厌恶他们,有时候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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