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福所臻也。”信后又添几句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使三年前结婚,则此番吾家破费不赀矣。然吾家积德之门,苟婚事早完,淑媳或可脱灾延寿。姻缘前定,勿必过悲。但汝岳父处应去信唁之。”鸿渐看有犯人蒙赦快活,但对那短命女孩子,也稍微怜悯。
自己既享自由之乐,愿意旁人减去悲哀,于是向未过门丈人处真去封慰唁长信。周经理收到信,觉得这孩子知礼,便分付银行文书科王主任作复,文书科主任看见原信,向东家大大恭维这位未过门姑爷文理书法好,并且对死者情词深挚,想见天性极厚,定是个远到之器,周经理听得开心,叫主任回信说:女儿虽没过门翁婿名分不改,生平只有个女儿,本想好好热闹下,现在把陪嫁办喜事那笔款子加上方家聘金为女儿做生意所得利息,共两万块钱,折合外汇千三百镑,给方鸿渐明年毕业做留学费,方鸿渐做梦都没想到这样好运气,对他死去未婚妻十分感激,他是个无用之人,学不土木工程,在大学里从社会学系转哲学系,最后转入中国文学系毕业。学国文人出洋“深造”听来有些滑稽。事实上,惟有学中国文学人非到外国留学不可。因为切其他科目像数学、物理、哲学。心理。
经济,法律等等都是从外国港灌输进来,早已洋气扑鼻;只有国文是国货土产,还需要处国招牌,方可维持地位,正好像中国官吏,商人在本国剥削来钱要换外汇,才能保持国币原来价值。
方鸿渐到欧洲,既不钞敦煌卷子,又不访《永乐大典》,也不找太平天国文献,更不学蒙古文、西藏文或梵文。四年中倒换三个大学,伦敦、巴黎、柏林;随便听几门功课,兴趣颇广,心得全无,生活尤其懒散。第四年春天,他看银行里只剩四百多镑,就计划夏天回国。方老先生也写信问他是否已得博士学位,何日东归,他回信大发议论,痛骂博士头衔毫无实际。方老先生大不谓然,可是儿子大,不敢再把父亲尊严去威胁他;便信上说,自己深知道头衔无用,决不勉强儿子,但周经理出钱不少,终得对他有个交代。过几天,方鸿渐又收到丈人信,说什:“贤婿才高学富,名满五洲,本不须以博士为夸耀。然令尊大人乃前清孝廉公,贤婿似宜举洋进士,庶几克绍箕裘,后来居上,愚亦与有荣焉。”方鸿渐受到两面夹攻,才知道留学文凭重要。这张文凭,仿佛有亚当、夏娃下身那片树叶功用,可以遮羞包丑;小小方纸能把个人空疏、寡陋、愚笨都掩盖起来。
自己没有文凭,好像精神上赤条条,没有包裹。可是现在要弄个学位。无论自己去读或雇枪手代做论文,时间经济都不够。就近汉堡大学博士学位,算最容易混得,但也需要六个月,干脆骗家里人说是博士罢,只怕哄父亲和丈人不过;父亲是科举中人,要看“报条”,丈人是商人,要看契据。他想不出办法,准备回家老着脸说没得到学位,天,他到柏林图书馆中国书编目室去看位德国朋友,瞧见地板上大堆民国初年上海出期刊,《东方杂志》、《小说月报》、《大中华》、《妇女杂志》全有。信手翻着张中英文对照广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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