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起玩。赵老太太肚子里怀着他,人家以为她准生双胞。他到四五岁时身体长大得像七八岁,用人每次带他坐电车,总得为“五岁以下孩童免票”事跟卖票人吵嘴。他身大而心不大,像个空心大萝卜。在小学里,他是同学们玩笑目标,因为这样庞大箭垛子,放冷箭没有不中道理。他和苏小姐兄妹们游戏“官打捉贼”,苏小姐和她现在已出嫁姐姐,女孩子们跑不快,拈着“贼”也硬要做“官”或“打”,苏小姐哥哥做“贼”要抗不受捕,只有他是乖乖挨“打”好“贼”。玩红帽儿那故事,他老做狼;他吃掉苏小姐姊妹时候,不过抱她们睁眼张口做个怪样,到猎人杀狼破腹,苏小姐哥哥按他在泥里,要抠他肚子,有次真用剪刀把他衣服都剪破。他脾气虽好,头脑并不因此而坏。他父亲信算命相面,他十三四岁时带他去见个有名女相士,那女相士赞他:“火星方,土形厚,木声高,牛眼,狮鼻,棋子耳,四字口,正合《麻衣相法》所说南方贵宦之相,将来名位非凡,远在老子之上。”从此他自以为政治家。他小时候就偷偷喜欢苏小姐,有年苏小姐生病很危脸,他听父亲说:“文纨病定会好,她是官太太命,该有二十五年‘帮夫运’呢。”他武断苏小姐命里该帮助丈夫,就是自己,因为女相士说自己要做官。这次苏小姐初到家,开口闭口都是方鸿渐,第五天后忽然绝口不提,缘故是她发见那张旧《沪报》,眼明心细,注意到旁人忽略事实。她跟辛楣长期认识并不会日积月累地成为恋爱,好比冬季每天气候罢,你没法把今天温度加在昨天上面,好等明天积成个和暖日。他最擅长用外国话演说,响亮流利美国话像天心里转滚雷,擦油,打上蜡,滑就是半个上空。不过,演讲是站在台上,居高临下;求婚是矮着半身子,仰面恳请。苏小姐不是听众,赵辛楣有本领使不出来。
赵辛楣对方鸿渐虽有醋意,并无什你死活仇恨。他傲慢无礼,是学墨索里尼和希特勒接见小国外交代表开谈判时态度。他想把这种独裁者威风,压倒和吓退鸿渐。给鸿渐顶句,他倒不好像意国统领拍桌大吼,或德国元首扬拳示威。辛而他知道外交家秘诀,时上对答不来,把嘴里抽烟卷作为遮掩烟幕。苏小姐忙问他战事怎样,他便背诵刚做好篇社论,眼里仍没有方鸿渐,但又提防着他,恰像慰问害传染病者人对细菌态度。鸿渐没兴趣听,想跟唐小姐攀谈,可是唐小姐偏听得津津有味。鸿渐准备等唐小姐告辞,自己也起身,同出门时问她住址。辛楣讲完时局看手表说:“现在快五点,到报馆溜下,回头来接你到峨嵋春吃晚饭。你想吃川菜,这是最好四川馆子,跑堂都认识——唐小姐,请你务必也赏面子——方先生有兴也不妨来凑热闹,欢迎得很。”
苏小姐还没回答,唐小姐和方鸿渐都说时候不早,该回家,谢辛楣盛意,晚饭心领。苏小姐说:“鸿渐,你坐会,还有几句话跟你讲——辛楣,今儿晚上要陪妈妈出去应酬,咱们改天吃馆子,好不好?明天下午四点半,请你们都来喝茶,陪陪新回国沈先生沈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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