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说。女人不肯花钱买书,大家都知道。男人肯买糖、衣料、化妆品,送给女人,而对于书只肯借给她,不买送她,女人也不要他送。这是什道理?借要还,借还,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借口,而且不着痕迹。这是男女恋爱必然初步,借书,问题就大。”
鸿渐笑道:“你真可怕!可是你讲孙小姐话完全是痴人说梦。”
辛楣对舱顶得意地笑道:“那也未见得。好,不要再讲话,要睡。”鸿渐知道今天睡眠像唐晓芙那样不可追求,想着这难度长夜,感到种深宵旷野独行者恐怯。他竭力寻出话来跟辛楣说,辛楣不理他,鸿渐无抵抗、无救援地让痛苦蚕食虫蚀着他心。
明天清早,船没进港就老远停。磨到近中午,船公司派两条汽船来,摆渡客人上
条路,”说时把手鸿渐下,暗示他开口,不要这样无礼貌地哑默。鸿渐这时候,心像和心里痛在赛跑,要跑得快,不让这痛赶上,胡扯些不相干话,仿佛抛掷些障碍物,能暂时拦阴这痛追赶,所以讲大堆出洋船上光景。他讲到飞鱼,孙小姐闻所未闻,见过大鲸鱼没有。辛楣觉得这问题无可猜幼稚。鸿渐道:“看见,多是。有次,们坐船险嵌在鲸鱼牙齿缝里。”灯光照着孙小姐惊奇眼睛张得像吉沃吐(giotto)画“○”样圆,辛楣猜疑深层,说:“你听他胡说!”鸿渐道:“讲话千真万确。这条鱼吃中饭在睡午觉。孙小姐,你知道有人听说话跟看东西全用嘴,他们张开嘴听,张开嘴看,并且张开嘴睡觉。这条鱼伤风塞鼻子,所以睡觉时候,嘴是张开。亏得它牙缝里塞得结结实实都是肉屑,否则们这条船真危险。”孙小姐道:“方先生在哄,赵叔叔,是不是?”辛楣鼻子里做出鄙夷声音。鸿渐道:“鱼牙齿缝里溜得进条大海船,真有这事。你不信,可以翻——”
辛楣道:“别胡闹,咱们该下去睡。孙小姐,你爸爸把你交给,要强追你回舱,别着凉——”鸿渐笑道:“真是好‘叔叔’!”辛楣乘孙小姐没留意,狠狠地在鸿渐背上打下道:“这位方先生最爱撒谎,把童话里故事来哄你。”
睡在床上,鸿渐觉得心里痛直逼上来,急救地找话来说:“辛楣,你打得到这时候还痛!”
辛楣道:“你这人没良心!方才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孙小姐——唉!这女孩子刁滑得很带她来,上大当——孙小姐就像那条鲸鱼,张开口,你这糊涂虫就像送上门去那条船。”
鸿渐笑得打滚道:“神经过敏!神经过敏!”真笑完,继以假笑,好心里痛吓退。
“相信们讲话,全给这女孩子听去。都是你不好,嗓子提得那高——”
“你自己,可没有。”
“你想,个大学毕业生会那样天真幼稚?‘方先生在哄,是不是?’”——辛楣逼尖喉咙,自信模仿得维妙维肖——“才不上她当呢!只有你这傻瓜!告诉你,人不可以貌相。你注意到跟她说你讲全是童话?假使不说这句
话,她定要问你借书看——”
“要借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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