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踱去,声声叹气,赵辛楣低头傻立,高校长背着手假装看壁上画。丫头送茶来,汪太太说:“你快去睡,没有你事。”她喝口茶,慢慢地说:“有什话要问呀?时间不早。没有带表。辛楣,什时候?”辛楣只当没听见,高松年恶狠狠地望他眼,正要看自己手表,汪处厚走到圆桌边,手拍桌子,仿佛从前法官拍惊堂木,大吼道:“不许你跟他说话。老实说出来,你跟他有什关系?”“跟他关系,也忘。辛楣,咱们俩什关系?”辛楣窘得不知所措。高松年愤怒得双手握拳,作势向他挥着。汪处厚重拍桌子道:“你--你快说!”偷偷地把拍痛手掌擦着大腿。
“你要老实说,好。可是劝你别问,你已经亲眼看见。心里明白就是,还问什?反正不是有光荣、有面子事,何必问来问去,自寻烦恼?真是!”汪先生发疯似扑向太太,亏得高校长拉住,说:“你别气!问他,问他。”同时辛楣搓手恳求汪太太道:“汪太太,你别胡说,请你--汪先生,你不要误会,跟你太太全没什。今天事是不好,你听解释--”汪太太哈哈狂笑道:“你胆只有芥菜子这大--”大拇指甲掐在食指尖上做个样子--“就害怕到这个地步!今天你是洗不清,哈哈!高校长,你有何必来助兴呢?吃醋没有你分儿呀。咱们今天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嗯?高先生,好不好?”辛楣睁大眼,望望瑟缩高松年,“哼”声,转身就走。汪处厚注意移在高松年身上,没人拦辛楣,只有汪太太阵阵神经失常尖笑追随他出门。
鸿渐在房里还没有睡。辛楣进来,像喝醉酒,脸色通红,行步摇晃,不等鸿渐开口,就说:“鸿渐,马上要离开这学校,不能再待下去。”鸿渐骇异得按着辛楣肩膀,问他缘故。辛楣讲给他听,鸿渐想“糟透”!只能说:“今天晚上就走?你想到什地方去呢?”辛楣说,重庆朋友有好几封信招他,今天住在镇上旅馆里,明天早就动身。鸿渐知道留住他没有意思,心绪也乱得很,跟他上去收拾行李。辛楣把带来十几本书给鸿渐道:“这些书不带走,你将来嫌它们狼〔狼左,杭右〕,就替捐给图书馆。”冬天被褥他也掷下。行李收拾完,辛楣道:“啊呀!有封给高松年信没写。你说向他请假还是辞职?请长假罢。”写完信,交鸿渐明天派人送去。鸿渐唤醒校工来挑行李,送辛楣到旅馆,依依不舍。辛楣苦笑道:“下半年在重庆欢迎你。分别是这样最好,干脆得很。你回校睡罢--还有,你暑假回家,带孙小姐回去交给她父亲,除非她不愿意回上海。”鸿渐回校,路上仿佛自己天地里突然黑暗。校工问他赵先生为什走,他随口说家里有人生病。校工问是不是老太太,他忽而警悟,想赵老太太活着,不要倒她霉,便说:“不是,是他老太爷。”明天鸿渐起得很迟,正洗脸,校长派人来请,说在卧室里等着他。他把辛楣信交来人先带走,随后就到校长卧室。高松年听他来,把表情整理下,脸上堆尊严厚得可以刀刮,问道:“辛楣什时候走?他走以前,和你商量没有?”鸿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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