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冷不冷,分付丫头去搬火盆。
两人同声赞美他住房子好,布置得更精致,在他们这半年来所看见房子里,首屈指。
汪先生得意地长叹道,“这算得什呢!有点东西,这次全丢。两位没看见南京房子——房子总算没给日本人烧掉,里面收藏陈设都不知下落。幸亏是个达观人,否则真要伤心死呢。”这类话,他们近来不但听熟,并且自已也说惯。这次兵灾当然使许多有钱、有房子人流落做穷光蛋,同时也让不知多少穷光蛋有机会追溯自己为过去富翁。日本人烧许多空中楼阁房子,占领许多乌托邦产业,破坏许多单相思姻缘。
譬如陆子潇就常常流露出来,战前有两三个女人抢着嫁他,“现在当然谈不到!”李梅亭在上海闸北,忽然补筑所洋房,如今呢?可惜得很!该死日本人放火烧,损失简直没法估计。方鸿渐也把沦陷故乡里那所老宅放大好几倍,妙在房子扩充而并不会侵略邻舍地。赵辛楣住在租界里,不能变房子戏法,自信表人才,不必惆怅从前有多少女人看中他,只说假如战争不发生,交涉使公署不撤退,他官还可以做下去——不,做上去。汪处厚在战前排场也许不像他所讲阔绰,可是同事们相信他吹牛,因为他现在起居服食确比旁人舒服,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是革职贪,,g——“z.府难得这样不包庇,不过他早捞饱!”他指着壁上挂当代名人字画道:“这许多是逃难出来以后,朋友送。灰心,不再收买古董,内地也收买不到什——那两幅是内人画。”两人忙站起来细看那两条山水小直幅。方鸿渐表示不知道汪太太会画,出于意外;赵辛楣表示久闻汪太太善画,名下无虚。这两种表示相反相成,汪先生高兴得摸着胡子说:“内人身体可惜不好,她对于画和音乐——”没说完,汪太太出来。骨肉停匀,并不算瘦,就是脸上没有血色,也没擦胭脂,只傅粉。嘴唇却涂泽鲜红,旗袍是浅紫色,显得那张脸残酷地白。长睫毛,眼梢斜撇向上。头发没烫,梳髻,想来是嫌本地理发店电烫不到家缘故。手里抱着皮热水袋,十指甲全是红,当然绝非画画时染上颜色,因为她画青山绿水。
汪太太说她好久想请两位来玩儿,自己身体不争气,耽误到现在。两人忙问她身体好没有,又说向没敢来拜访,赏饭免罢。汪太太说她春夏两季比秋冬健朗些,晚饭定要来吃。汪先生笑道:“这顿饭不是白请,媒人做成要收谢仪,吃你们两位谢媒酒也得十八加十八--三十六桌呢!”鸿渐道:“这怎请得起!谢大媒先没有钱,别说结婚。”辛楣道:“这个年头儿,谁有闲钱结婚?照顾自己都照顾不来!汪先生,汪太太,吃饭和做媒,两件事全心领谢谢,好不好?”汪先生说:“世界变!怎年轻人点热情都没有?点--呃--‘浪漫’都没有?
婚不肯结,还要装穷!好,们不要谢仪,替两位白当差,娴,是不是?”汪太太道:“啊呀!你们两位吹唱。方先生呢,不大知道,不过你们留学人,随身本事就是用不完财产。赵先生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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