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睡是不是刚才枕头?上面都是你眼泪,潮湿得很,枕不舒服。你睡枕头,你湿枕头让睡。”柔嘉感激道:“傻孩子,枕头不用换。早把它翻过来,换面睡——你腿上擦破皮地方这时候痛不痛?起来替你包好它。”鸿渐洗澡时,腿浸在肥皂水里,现在伤处星星作痛,可是他说:“早好,点儿不痛。你放心快睡罢。”柔嘉说:“鸿渐,给你说得很担心,结婚事随你去办罢。”鸿渐冲洗过头发,正在梳理,听见这话,放下梳子,弯身吻她额道:“知道你是最讲理、最听话。”柔嘉快乐地叹口气,转脸向里,沉沉睡熟。
以后这星期,两人忙得失魂落魄,这件事做到半,又想起那件事该做。承辛楣亲戚设法帮忙,注册结婚没发生问题。此外写信通知家里要钱,打结婚戒指,做身新衣服,进行注册手续,到照相馆借现成礼服照相,请客,搬到较好旅馆,临还要寄相片到家里,催款子。虽然很省事,两人身边钱全花完,亏得辛楣送厚礼。鸿渐因为下半年职业尚无着落,暑假里又没有进款,最初不肯用钱,衣服就主张不做新,做新也不必太好。柔嘉说她不是虚荣浪费女人,可是终身大典,生只次,该像个样子,已经简陋得无可简陋,做质料好衣服明年也可以穿。两人忙碌坏脾气,不免争执。柔嘉发怒道:“本来不肯在这儿结婚,这是你主意,你要那天打扮得像叫花子?这儿举目无亲,切事都要自己去办,商量人都没有,别说帮忙!麻烦死!家里人手多,钱也总有办法。爸爸妈妈为事,准备笔款子。你也可以写信问你父亲要钱。假如咱们在上海结婚,你家里就个钱不花?咱们那次订婚已经替家里省不少事。”鸿渐是留学生,知道西洋流行三p运动①;做儿子平时呐喊着“独立自主”,到花钱时候,逼老头子掏腰包。他听从她话,写信给方[辶豚]翁。柔嘉看信稿子,嫌措词不够明白恳挚,要他重写,还说:“怎你们父子间这样客气,点不亲热?跟爸爸写信从不起稿子!”他像初次发表作品文人给人批评顿,气得要投笔焚稿,不肯再写。柔嘉说:“你不写就不写,不希罕你家钱,会写信给爸爸。”她写完信,问他要不要审查,他拿过来看,果然语气亲热,纸上“爸爸”“妈妈”写得如闻其声。结果他也把信发,没给柔嘉看。后来她知道是虚惊,埋怨鸿渐说,都是他偏听辛楣话,这样草草结婚,反而惹家里疑心。可是家信早发出去,切都预备好,不能临时取消。结婚以后几天,天天盼望家里回信,远不及在桂林时无忧无虑。方家孙家陆续电汇钱来,回上海船票辛楣替他们定好。赵老太太也到香港,不日飞重庆。开船前两天,鸿渐夫妇上山去看辛楣,来拜见赵老太太,二来送行,三来辞行,四来还船票等等账。①(poorpoppays注:可怜爸爸为孩子们付账。)
他们到辛楣所住亲戚家里,送进名片,辛楣跑出来,看门跟在后面。辛楣满口“嫂夫人劳步,不敢当”。柔嘉微笑抗议说:“赵叔叔别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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