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他必须使人相信他是个"煤黑子"。想到这个,也马上这办,他心中痛快些,好似危险已过,而眼前就是北平。他必须稳稳当当快到城里,因为他身上没有个钱,没有点干粮,不能再多耗时间。想到这里,他想骑上骆驼,省些力气可以多挨会儿饥饿。可是不敢去骑,即使很稳当,也得先教骆驼跪下,他才能上去;时间是值钱,不能再麻烦。况且,他要是上那高,便更不容易看清脚底下,骆驼若是摔倒,他也得陪着。不,就这样走吧。
大概他觉出是顺着大路走呢;方向,地点,都有些茫然。夜深,多日疲乏,与逃走惊惧,使他身心全不舒服。及至走出来些路,脚步是那平匀,缓慢,他渐渐仿佛困倦起来。夜还很黑,空中有些湿冷雾气,心中更觉得渺茫。用力看看地,地上老象有岗岗,及至放下脚去,却是平坦。这种小心与受骗教他更不安静,几乎有些烦躁。爽性不去管地上,眼往平里看,脚擦着地走。四外什也看不见,就好象全世界黑暗都在等着他似,由黑暗中迈步,再走入黑暗中;身后跟着那不声不响骆驼。
外面黑暗渐渐习惯,心中似乎停止活动,他眼不由闭上。不知道是往前走呢,还是已经站住,心中只觉得浪浪波动,似片波动黑海,黑暗与心接成气,都渺茫,都起落,都恍惚。忽然心中动,象想起些什,又似乎是听见些声响,说不清;可是又睁开眼。他确是还往前走呢,忘刚才是想起什来,四外也并没有什动静。心跳阵,渐渐又平静下来。他嘱咐自己不要再闭上眼,也不要再乱想;快快到城里是第件要紧事。可是心中不想事,眼睛就很容易再闭上,他必须想念着点儿什,必须醒着。他知道旦倒下,他可以气睡三天。想什呢?他头有些发晕,身上潮渌渌难过,头发里发痒,两脚发酸,口中又干又涩。他想不起别,只想可怜自己。可是,连自己事也不大能详细想,他头是那虚空昏胀,仿佛刚想起自己,就又把自己忘记,象将要灭蜡烛,连自己也不能照明白似。再加上四围黑暗,使他觉得象在团黑气里浮荡,虽然知道自己还存在着,还往前迈步,可是没有别东西来证明他准是在哪里走,就很象独自在荒海里浮着那样不敢相信自己。他永远没尝受过这种惊疑不定难过,与绝对寂闷。平日,他虽不大喜欢交朋友,可是个人在日光下,有太阳照着他四肢,有各样东西呈现在目前,他不至于害怕。现在,他还不害怕,只是不能确定切,使他受不。设若骆驼们要是象骡马那样不老实,也许倒能教他打起精神去注意它们,而骆驼偏偏是这驯顺,驯顺得使他不耐烦;在心神最恍惚时候,他忽然怀疑骆驼是否还在他背后,教他吓跳;他似乎很相信这几个大牲口会轻轻钻入黑暗岔路中去,而他点也不晓得,象拉着块冰那样能渐渐化尽。
不知道在什时候,他坐下。若是他就是这死去,就是死后有知,他也不会记得自己是怎坐下,和为什坐下。坐五分钟,也许是点钟,他不晓得。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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