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睡去,祥子来回翻腾,始终睡不着。地上凉气会儿便把褥子冰得象张铁,他蜷着腿,腿肚子似乎还要转筋。门缝子进来凉风,象群小针似往头上刺。他狠狠闭着眼,蒙上头,睡不着。听着老程呼声,他心中急躁,恨不能立起来打老程顿才痛快。越来越冷,冻得嗓子中发痒,又怕把老程咳嗽醒。
睡不着,他真想偷偷起来,到曹宅再看看。反正事情是吹,院中又没有人,何不去拿几件东西呢?自己那不容易省下几个钱,被人抢去,为曹宅事而被人抢去,为什不可以去偷些东西呢。为曹宅事丢钱,再由曹宅
也有个耳闻,可是他觉得很好笑。他知道自己那点社会主义是怎样不彻底,也晓得自己那点传统美术爱好是怎样妨碍着激烈行动。可笑,居然落个g,m导师称号!可笑,所以也就不大在意,虽然学生和同事都告诉他小心些。镇定并不能——在乱世——保障安全。
寒假是肃清学校好机会,侦探们开始忙着调查与逮捕。
曹先生已有好几次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身后人影使他由嬉笑改为严肃。他须想想:为造声誉,这是个好机会;下几天狱比放个炸弹省事,稳当,而有同样价值。下狱是作要人个资格。可是,他不肯。他不肯将计就计为自己造成虚假名誉。凭着良心,他恨自己不能成个战士;凭着良心,他也不肯作冒牌战士。他找左先生去。
左先生有主意:"到必要时候,搬到这儿来,他们还不至于搜查来!"左先生认识人;人比法律更有力。"你上这儿来住几天,躲避躲避。总算们怕他们。然后再去疏通,也许还得花上俩钱。面子足,钱到手,你再回家也就没事。"
孙侦探知道曹先生常上左宅去,也知道追紧时候他必定到左宅去。他们不敢得罪左先生,而得吓*~就吓*~曹先生。多咱把他赶到左宅去,他们才有拿钱希望,而且很够面子。敲祥子,并不在侦探们计划内,不过既然看见祥子,带手儿活,何必不先拾个十头八块呢?
对,祥子是遇到"点儿"上,活该。谁都有办法,哪里都有缝子,只有祥子跑不,因为他是个拉车。个拉车吞是粗粮,冒出来是血;他要卖最大力气,得最低报酬;要立在人间最低处,等着切人切法切困苦击打。
把支烟烧完,祥子还是想不出道理来,他象被厨子提在手中鸡,只知道缓口气就好,没有别主意。他很愿意和老程谈谈,可是没话可说,他话不够表现他心思,他领略切苦处,他口张不开,象个哑吧。买车,车丢;省钱,钱丢;自己切努力只为别人来欺侮!谁也不敢招惹,连条野狗都得躲着,临完还是被人欺侮得出不来气!
先不用想过去事吧,明天怎样呢?曹宅是不能再回去,上哪里去呢?"在这儿睡夜,行吧?"他问句,好象条野狗找到个避风角落,暂且先忍会几;不过就是这点事也得要看明白,看看妨碍别人与否。
"你就在这儿吧,冰天雪地上哪儿去?地上行吗?上来挤挤也行呀!"
祥子不肯上去挤,地上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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