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走!"祥子看着地上铺盖卷。
"你说说,到底还没明白是怎回子事!"老程递给祥子支烟,祥子摇摇头。
想想,祥子不好意思不都告诉给老程。结结巴巴,他把昨夜晚事说遍,虽然很费力,可是说得不算不完全。
老程撇半天嘴,似乎想过点味儿来。"依看哪,你还是找曹先生去。事情不能就这搁下,钱也不能就这丢!
你刚才不是说,曹先生嘱咐你,教你看事不好就跑?那,你下车就教侦探给堵住,怪谁呢?不是你不忠心哪,是事儿来得太邪,你没法儿不先顾自己命!教看,这没有什对不起人地方。你去,找曹先生去,把前后事五十都对他实说,想,他必不能怪你,碰巧还许赔上你钱!
因有雪光,天仿佛亮得早些。快到年底,不少人家买来鸡喂着,鸡鸣声比往日多几倍。处处鸡啼,大有些丰年瑞雪景况。祥子可是夜没睡好。到后半夜,他忍几个盹儿,迷迷糊糊,似睡不睡,象浮在水上那样忽起忽落,心中不安。越睡越冷,听到四外鸡叫,他实在撑不住。不愿惊动老程,他蜷着腿,用被子堵上嘴咳嗽,还不敢起来。忍着,等着,心中非常焦躁。好容易等到天亮,街上有大车轮声与赶车人呼叱,他坐起来。坐着也是冷,他立起来,系好钮扣,开开点门缝向外看看。雪并没有多厚,大概在半夜里就不下;天似乎已晴,可是灰渌渌看不甚清,连雪上也有层很淡灰影似。眼,他看到昨夜自己留下大脚印,虽然又被雪埋上,可是坑坑还看得很真。
来为有点事作,二来为消灭痕迹,他声没出,在屋角摸着把笤帚,去扫雪。雪沉,不甚好扫,时又找不到大竹帚,他把腰弯得很低,用力去刮揸;上层扫去,贴地还留下些雪粒,好象已抓住地皮。直两回腰,他把整个外院全扫完,把雪都堆在两株小柳树底下。他身上见点汗,暖和,也轻松些。跺跺脚,他吐口长气,很长很白。
进屋,把笤帚放在原处,他想往起收拾铺盖。老程醒,打个哈欠,口还没并好,就手就说话;"不早啦吧?"说得音调非常复杂。说完,擦擦泪,顺手向皮袄袋里摸出支烟来。吸两口烟,他完全醒明白。"祥子,你先别走!
等去打点开水,咱们热热来壶茶喝。这夜横是够你受!"
"去吧?"祥子也递个和气。但是,刚说出,他便想起昨夜恐怖,心中忽然堵成团。
你走吧
"不;去!还得请请你呢!"说着,老程极快穿上衣裳,钮扣通体没扣,只将破皮袄上拢根搭包,叼着烟卷跑出去:"喝!院子都扫完?你真成!请请你!"
祥子稍微痛快些。
待会儿,老程回来,端着两大碗甜浆粥,和不知多少马蹄烧饼与小焦油炸鬼。"没沏茶,先喝点粥吧,来,吃吧;不够,再去买;没钱,咱赊得出来;干苦活儿,就是别缺着嘴,来!"
天完全亮,屋中冷清清明亮,二人抱着碗喝起来,声响很大而甜美。谁也没说话,气把烧饼油鬼吃净。
"怎样?"老程剔着牙上个芝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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