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厂子,没有别地方可去!"这句话说尽祥子心中委屈,羞愧,与无可如何。他没别办法,只好去投降!切路都封上,他只能在雪白地上去找那黑塔似虎妞。他顾体面,要强,忠实,义气;都没点用处,因为有条"狗"命!
老程接过来:"你走你吧。这不是当着王二,你草木也没动曹宅!走吧。到这条街上来时候,进来聊会子,也许打听出来好事,还给你荐呢。你走后,把王二送到那边去。有煤呀?"
"煤,劈柴,都在后院小屋里。"祥子扛起来铺盖。
街上雪已不那白,马路上被车轮轧下去,露出点冰颜色来。土道上,被马踏已经黑块白块,怪可惜。祥子没有想什,只管扛着铺盖往前走。气走到人和车厂。他不敢站住,只要站住,他知道就没有勇气进去。他直走进去,脸上热得发烫。他编好句话,要对虎妞说:"来,瞧着办吧!怎办都好,没法儿!"及至见她,他把这句话在心中转好几次,始终说不出来,他嘴没有那便利。
虎妞刚起来,头发髭髭着,眼泡儿浮肿着些,黑脸上起着层小白鸡皮疙瘩,象拔去毛冻鸡。
,把铺盖放在这儿,早早找他去。天短,出太阳就得八点,赶紧走你!"
祥子活心,还有点觉得对不起曹先生,可是老程说得也很近情理——侦探拿枪堵住自己,怎能还顾得曹家事呢?
"走吧!"老程又催句。"看昨个晚上你是有点绕住;遇上急事,谁也保不住迷头。现在给你出道儿准保不错,比你岁数大点,总多经过些事儿。走吧,这不是出太阳?"
朝阳点光,借着雪,已照明全城。蓝天,白雪,天上有光,雪上有光,蓝白之间闪起片金花,使人痛快得睁不开眼!祥子刚要走,有人敲门。老程出去看,在门洞儿里叫:"祥子!找你!"
左宅王二,鼻子冻得滴着清水,在门洞儿里跺去脚上雪。老程见祥子出来,让句:"都里边坐!"三个人同来到屋中。
"哟!你回来啦!"非常亲热,她眼中笑得发些光。
"赁给辆车!"祥子低着头看鞋头上未化净些雪。
"跟老头子说去,"她低声说,说完向东间努嘴。
刘四爷正在屋里喝茶呢,面前放着个大白炉子,火苗有半尺多高。见祥子进来,他半恼半笑说:"你这小子还活着哪?!忘啦!算算,你
"那什,"王二搓着手说,"来看房,怎进去呀,大门锁着呢。那什,雪后寒,真冷!那什,曹先生,曹太太,都清早就走;上天津,也许是上海,说不清。左先生嘱咐来看房。那什,可真冷!"
祥子忽然想哭场!刚要依着老程劝告,去找曹先生,曹先生会走。楞半天,他问句:"曹先生没说什?"
"那什,没有。天还没亮,就都起来,简直顾不得说话。火车是,那什,七点四十分就开!那什,怎过那院去?"王二急于要过去。
"跳过去!"祥子看老程眼,仿佛是把王二交给老程,他拾起自己铺盖卷来。
"你上哪儿?"老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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