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妞又瞧眼:"怎?交给你那三十多块呢?"
祥子没法不说实话,把曹宅事都告诉她。她眨巴着眼似信似疑:"好吧,没工夫跟你吵嘴,咱们各凭良心吧!给你这十五块吧!你要是到日子不打扮得象个新人,你可提防着!"
初六,虎妞坐上花轿。没和父亲过句话,没有弟兄护送,没有亲友祝贺;只有那些锣鼓在新年后街上响得很热闹,花轿稳稳走过西安门,西四牌楼,也惹起穿着新衣人们——特别是铺户中伙计——些羡慕,些感触。
祥子穿着由天桥买来新衣,红着脸,戴着三角钱顶缎小帽。他仿佛忘自己,而傻傻忽忽看着切,
讲动武,祥子不能打个老人,也不能打个姑娘。他力量没地方用。耍无赖,只能想想,耍不出。论虎妞这个人,他满可以跺脚跑。为目前这场,她既然和父亲闹翻,而且愿意跟他走;骨子里事没人晓得,表面上她是为祥子而牺牲;当着大家面前,他没法不拿出点英雄气儿来。他没话可说,只能立在那里,等个水落石出;至少他得作到这个,才能象个男子汉。
刘家父女只剩彼此瞪着,已无话可讲;祥子是闭口无言。车夫们,不管向着谁吧,似乎很难插嘴。打牌人们不能不说话,静默得已经很难堪。不过,大家只能浮面皮敷衍几句,劝双方不必太挂火,慢慢说,事情没有过不去。他们只能说这些,不能解决什,也不想解决什。见两方面都不肯让步,那,清官难断家务事,有机会便溜吧。
没等大家都溜净,虎姑娘抓住天顺煤厂冯先生:"冯先生,你们铺子里不是有地方吗?先让祥子住两天。们事说办就快,不能长占住你们地方。祥子你跟冯先生去,明天见,商量商量咱们事。告诉你,出回门子,还是非坐花轿不出这个门!冯先生,可把他交给你,明天跟你要人!"
冯先生直吸气,不愿负这个责任。祥子急于离开这里,说句:"跑不!"
虎姑娘瞪老头子眼,回到自己屋中,钟①着嗓子哭起来,把屋门从里面锁上。
冯先生们把谑刘四爷也劝进去,老头子把外场劲儿又拿出来,请大家别走,还得喝几盅:"诸位放心,从此她是她,是,再也不吵嘴。走她,只当没有过这个丫头。外场辈子,脸教她给丢净!倒退二十年,把她们俩全活劈!现在,随她去;打算跟要个小铜钱,万难!个子儿不给!不给!看她怎活着!教她尝尝,她就晓得,到底是爸爸好,还是野汉子好!别走,再喝盅!"
大家敷衍几句,都急于躲避是非。
祥子上天顺煤厂。
事情果然办得很快。虎妞在毛家湾个大杂院里租到两间小北房;马上找裱糊匠糊得四白落地;求冯先生给写几个喜字,贴在屋中。屋子糊好,她去讲轿子:乘满天星轿子,十六个响器,不要金灯,不要执事。切讲好,她自己赶身红绸子上轿衣;在年前赴得,省得不过破五就动针。喜日定是大年初六,既是好日子,又不用忌门。她自己把这切都办好,告诉祥子去从头至脚都得买新:"辈子就这回!"
祥子手中只有五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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