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那直,他心更不会拐弯。
出城门,还往南,他看见个澡堂子。他决定去洗个澡。
脱得光光,看着自己肢体,他觉得非常羞愧。下到池子里去,热水把全身烫得有些发木,他闭上眼,身上麻麻酥酥仿佛往外放射着些积存污浊。他几乎不敢去摸自己,心中空空,头上流下大汗珠来。直到呼吸已有些急促,他才懒懒爬上来,混身通红,象个初生下来婴儿。他似乎不敢就那走出来,围上条大毛巾,他还觉得自己丑陋;虽然汗珠劈嗒啪嗒往下落,他还觉得自己不干净——心中那点污秽仿佛永远也洗不掉:在刘四爷眼中,在切知道他人眼中,他永远是个偷娘们人!
汗还没完全落下去,他急忙穿上衣服,跑出来。他怕大家看他赤身!出澡堂,被凉风飕,他觉出身上轻松。街上也比刚才热闹多。响晴天空,给人人脸上些光华。祥子心还是揪揪着,不知上哪里去好。往南,往东,再往南,他奔天桥去。新年后,九点多钟,铺户徒弟们就已吃完早饭,来到此地。各色货摊,各样卖艺场子,都很早摆好占好。祥子来到,此处已经围上圈圈人,里边打着锣鼓。他没心去看任何玩艺,他已经不会笑。
平日,这里说相声,耍狗熊,变戏法,数来宝,唱秧歌,说鼓书,练把式,都能供给他些真快乐,使他张开大嘴去笑。他舍不得北平,天桥得算半儿原因。每逢望到天桥席棚,与那圈圈儿人,他便想起许多可笑可爱事。现在他懒得往前挤,天桥笑声里已经没他份儿。他躲开人群,向清静地方走,又觉得舍不得!不,他不能离开这个热闹可爱地方,不能离开天桥,不能离开北平。走?无路可走!他还是得回去跟她——跟她!——去商议。他不能走,也不能闲着,他得退步想,正如切人到无可如何时候都得退步想。什委屈都受过,何必单在这点上叫真儿呢?他没法矫正过去切,那只好顺着路儿往下走吧。
他站定,听着那杂乱人声,锣鼓响;看着那来来往往人,车马,忽然想起那两间小屋。耳中声音似乎没有,眼前人物似乎不见,只有那两间白,暖,贴着红喜字小屋,方方正正立在面前。虽然只住过夜,但是非常熟习亲密,就是那个穿红袄娘们仿佛也并不是随便就可以舍弃。立在天桥,他什也没有,什也不是;在那两间小屋里,他有切。回去,只有回去才能有办法。明天切都在那小屋里。羞愧,怕事,难过,都没用;打算活着,得找有办法地方去。
他气走回来,进屋门,大概也就刚交十点钟。虎妞已把午饭作好:馏馒头,熬白菜加肉丸子,碟虎皮冻,碟酱萝卜。别都已摆好,只有白菜还在火上煨着,发出些极美香味。她已把红袄脱去,又穿上平日棉裤棉袄,头上可是戴着小朵绒作红花,花上还有个小金纸元宝。祥子看她眼,她不象个新妇。她举动都象个多年媳妇,麻利,老到,还带着点自得劲儿。虽然不象个新妇,可是到底使他觉出点新什来;她作饭,收拾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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