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斤熟栗子回来,祥子在屋门外叫声。
"拿进来吧,"她在屋中说。
祥子进去,她正对着镜子擦粉呢,还穿着那件粉红卫生衣,可是换条淡绿下衣。由镜子中看到祥子进来,她很快转过身来,向他笑。祥子忽然在这个笑容中看见虎妞,个年轻而美艳虎妞。他木在那里。他胆气,希望,恐惧,小心,都没有,只剩下可以大可以小口热气,撑着他全体。这口气使他进就进,退便退,他已没有主张。
次日晚上,他拉着自己铺盖,回到厂子去。
平日最怕最可耻件事,现在他打着哈哈似泄露给大家——他撒不出尿来!
笑话!
忽然希冀,忽然惧怕,他心中象发疟疾。这比遇上虎妞时候更加难过;那时候,他什也不知道,象个初次出来小蜂落在蛛网上;现在,他知道应当怎样小心,也知道怎样大胆,他莫明其妙要往下淌,又清清楚楚怕掉下去!
他不轻看这位姨太太,这位暗娼,这位美人,她是切,又什也不是。假若他也有些可以自解地方,他想,倒是那个老瘦猴似夏先生可恶,应当得些恶报。有他那样丈夫,她作什也没过错。有他那样主人,他——祥子——作什也没关系。他胆子大起来。
可是,她并没理会他看她没有。作得饭,她独自在厨房里吃;吃完,她喊声祥子:"你吃吧。吃完可得把家伙刷出来。下半天你接先生去时候,就手儿买来晚上菜,省得再出去。明天是星期,先生在家,出去找老妈子去。你有熟人没有,给荐个?老妈子真难找!好吧,先吃去吧,别凉!"
她说得非常大方,自然。那件粉红卫生衣忽然——在祥子眼中——仿佛素净许多。他反倒有些失望,由失望而感到惭愧,自己看明白自己已不是要强人,不仅是不要强人,而且是坏人!胡胡涂涂扒搂两碗饭,他觉得非常无聊。洗家伙,到自己屋中坐下,气不知道吸多少根"黄狮子"!
大家争着告诉他去买什药,或去找哪个医
到下午去接夏先生时候,他不知为什非常恨这个老瘦猴。他真想拉得欢欢,撒手,把这老家伙摔个半死。
他这才明白过来,先前在个宅门里拉车,老爷三姨太太和大少爷不甚清楚,经老爷发觉以后,大少爷怎几乎把老爷给毒死;他先前以为大少爷太年轻不懂事,现在他才明白过来那个老爷怎该死。可是,他并不想杀人,他只觉得夏先生讨厌,可恶,而没有法子惩治他。他故意上下颠动车把,摇这个老猴子几下。老猴子并没说什,祥子反倒有点不得劲儿。他永远没作过这样事,偶尔有理由作出来也不能原谅自己。后悔使他对切都冷淡些,干吗故意找不自在呢?无论怎说,自己是个车夫,给人家好好作事就结,想别有什用?
他心中平静,把这场无结果事忘掉;偶尔又想起来,他反觉有点可笑。
第二天,夏太太出去找女仆。出去会儿就带回来个试工。祥子死心,可是心中怎想怎不是味儿。
星期午饭后,夏太太把试工老妈子打发,嫌她太不干净。然后,她叫祥子去买斤栗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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