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她又女扮男装,把大伙儿都给蒙。马上老叉杆派人四处去找,哼,进树林,她就在那儿挂着呢。摘下来,她已断气,可是舌头并没吐出多少,脸上也不难看,到死时候她还讨人喜
木削瘦立在路旁,枝上连只鸟也没有。灰色树木,灰色土地,灰色房屋,都静静立在灰黄色天下;从这片灰色望过去,看见那荒寒西山。铁道北,片树林,林外几间矮屋,祥子算计着,这大概就是白房子。看看树林,没有点动静;再往北看,可以望到万牲园外些水地,高低不平只剩下几棵残蒲败苇。小屋子外没有个人,没动静。远近都这安静,他怀疑这是否那个出名白房子。他大着胆往屋子那边走,屋门上都挂着草帘子,新挂上,都黄黄有些光泽。他听人讲究过,这里妇人,在夏天,都赤着背,在屋外坐着,招呼着行人。那来照顾她们,还老远要唱着窑调②,显出自己并不是外行。为什现在这安静呢?难道冬天此地都不作买卖?
他正在这猜疑,靠边那间草帘子动下,露出个女人头来。祥子吓跳,那个人头,猛看,非常象虎妞。他心里说:"来找小福子,要是找到虎妞,才真算见鬼!"
"进来吧,傻乖乖!"那个人头说话,语音可不象虎妞;嗓子哑着,很象他常在天桥听见那个卖野药老头子,哑而显着急切。
屋子里什也没有,只有那个妇人和铺小炕,炕上没有席,可是炕里烧着点火,臭气烘烘非常难闻。炕上放着条旧被子,被子边儿和炕上砖样,都油亮油亮。妇人有四十来岁,蓬着头,还没洗脸。她下边穿着条夹裤,上面穿着件青布小棉袄,没系钮扣。祥子大低头才对付着走进去,进门就被她搂住。小棉袄本没扣着,胸前露出对极长极大奶来。
祥子坐在炕沿上,因为立着便不能伸直脖子。他心中很喜欢遇上她,常听人说,白房子有个"白面口袋",这必定是她。"白面口袋"这个外号来自她那两个大奶。祥子开门见山问她看见个小福子没有,她不晓得。祥子把小福子模样形容番,她想起来:
"有,有这个人!年纪不大,好露出几个白牙,对,们都管她叫小嫩肉。"
"她在哪屋里呢?"祥子眼忽然睁得带着杀气。
"她?早完!""白面口袋"向外指,"吊死在树林里!"
"怎?"
"小嫩肉到这儿以后,人缘很好。她可是有点受不,身子挺单薄。有天,掌灯时候,还记得真真,因为同着两三个娘们正在门口坐着呢。唉,就是这个时候,来个逛,直奔她屋里去;她不爱同们坐在门口,刚来时候还为这个挨过打,后来她有名,大伙儿也就让她独自个儿在屋里,好在来逛她决不去找别人。待有顿饭工夫吧,客人走,直就奔那个树林去。们什也没看出来,也没人到屋里去看她。赶到老叉杆③跟她去收账时候,才看见屋里躺着个男人,赤身露体,睡得才香呢。他原来是喝醉。小嫩肉把客人衣裳剥下来,自己穿上,逃。她真有心眼。要不是天黑,要命她也逃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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