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或游艺——那点“费”没白花!小六儿会表演“公鸡打鸣”,二狗子居然用三个指头行礼,当童子军!开会前后,没人再看课程表,画图天画图,作手工天作手工,个好手儿给大家画,老师作也写上学生名字,作文是改好再抄,谁字好谁抄。天赐没事。运动没他,他腿不跟劲。游艺没他,他脸不体面。他会说故事,可是到台上他就发慌,他不会像别人那样装腔作势。什也没他,他只和些“无业游民”随便打转,或在课室温课,赶到回到家中,他给四虎子表演,很能叫好,可是在学校里他没有地位。他慢慢习惯下来,也就满不在意。他鼻子卷着,轻视切,正像个学油子:凡事不大关心,也不往前抢,他混。
学校里会不能不开,学校外不能不去。提倡国货,提倡国术,提倡国医,提倡国语,都得是小学生提倡。他们提灯,他们跑路,他们喊口号,他们打旗,他们不知道是怎回事。天赐不喜欢参加这些个会,因为他腿受不。可是他必得去。人家那长得体面,或手工图画好,可以不去;老师们对运动会游艺会等台柱子特别加意保护;学校外会是天赐们事,不去就开除。他不明白为什他必得去,去挨挤受冷受热和跑腿。他愿意安安静静说个或听个故事,可是他必得上那人喊马叫地方去挤,把灯笼挤碎,纸旗刮飞,嗓子喊干,算是完事。这些会比学校里还难堪:学校开会,他可以逍遥无事,到图书馆中尽兴看图画故事,叫他心里丰富。学校外会,除跑酸腿与跑成土猴,别无作用。
在这种忙乱纷扰中,他平日所要反抗那些妈妈规矩倒变成可爱。他自幼就不爱洗脸,可是经过这长久训练他不喜欢自己变成土猴。他嫌妈妈禁止他高声说笑,可是在街上呐喊使他更厌恶。他不愿在家里受拘束,在街上纷乱中叫他爱秩序。家庭拘束使他寂苦,街市上聚会叫嚣也使他茫然。他不知怎样好,他只觉得寂寞,还得马马虎虎,只有马马虎虎能对付着过去天。他不再想刨根问底追问,该去就去,提灯就提灯,打旗就打旗,全都无所谓。
对于同学们,他也是这样,爱玩就玩,不玩就拉倒。有欺侮他,他要找个机会报复;不能报复,他会想出许多不能实行报复计划。他们专爱叫他:拐子腿,扁脑杓!他也去细找他们特点,拿搧风耳,歪鼻子等作抵抗;不易找到时候,他只好应用,“拐子腿是你爸爸!”他们今天给你张手工纸,明天就和你讨要,或是昨天托你给保存着张小画,而今天说你抢人家东西。他明白界限,谁东西是谁;不要动别人,也不许别人动自己。可是把别人东西弄坏点,假如没有多大危险,如给帽子上扔把土,或把书摔在地上,是可以作。大家都以弄脏别人东西为荣,谁爸爸更阔,谁便更敢这作:“赔你!赔你!”是他们最得意口号。那些大学生更不得,腕上有手表,脚上穿着皮鞋,胸前挂着水笔,他们非常轻看教员,而教员也不敢惹他们。天赐没有这些东西,妈妈不准小孩子这样奢侈。他很羡慕他们,再也看不起砖头瓦块什,这使四虎子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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