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又要天翻地覆,老李觉得糊墙定是罪孽深重,只好点点头,意思是明天去取那没上款对联。
张大哥走。
他走后,老李才想起来,也没让他吃饭!饭在哪儿呢?可是,退步说,茶总该沏壶吧!看看堂屋,方桌上把壶六个碗,在个磁盘上放着,好象专等有人来沏茶似。谁当沏茶去?假如这是在张大哥家里?谁应当张罗客人喝茶?老李眉头皱上。他刚皱眉,丁二爷也告辞;孩子们拉住丁二爷手,不许他走。
“在这儿吃饭,妈会作枣儿窝窝!”男孩儿说。
“枣儿喏喏!”女孩跟着哥哥学,话还说得不大便利。
老李怎把夫人,对小孩,铺盖卷,尿垫子,四个网篮,大小七个布包,两把雨伞,篓家腌芥菜头,半坛子新小米,全股作气运来,至今还是个谜。他好象是下决心接家眷,所以凡是夫人舍不得物件全搬来;往常他买过三件小东西就觉得有丢失件可能。
他请五天假,第三天上就由乡间拔营,为是到北平之后,好有天工夫布置切,不必另请假。
由张大哥那里把桌椅搬运来,张大哥非到四点后不能来,所以丁二爷自告奋勇来帮忙。丁二爷帮忙限于看孩子。丁二爷看孩子是专门挡路碍事添麻烦。老李要往东间里放桌子,丁二爷和两个孩子恰好在最宜放桌子那块玩呢;老李抓抓头发,往西间去,丁二爷率领二位副将急忙赶到。老李找锤子,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丁二爷拿着呢。
忙天,两把伞还在院里扔着,小米洒地,四个网篮全打开,东西以极新颖排列法陈列在地上,没有件得到相当立身所在,而且生命非常不安全:老李踩碎个针盒,李太太被切菜墩绊倒两次,压瘪无数可以瘪东西,博得丁二爷与孩子们片彩声。
老李边往外送客,边心里说:“大人还不如小孩子懂事呢!”继而想,“弄些客套又有什意义呢?”心中这想,把丁二爷忘。客人走出老远,他才想起,“呕,丁二爷呢?”
二
李太太不难看。脸上挺干净,有点发整(注:发整,京语;不活泼曰“发整”。)。眉眼也端正。嘴不大爱闭上,呼吸带着点响声,大牙板。身子横宽,棉袍又肥些,显着迟笨。双前后顶着棉花改造脚,走路只见胳臂摆动,不见身体往前挪:有时猛倒退半步,大概是脚踵设法找那些棉花呢。坐下时候确不难看。新学会鞠躬:腰板挺着
还不到四点钟,张大哥来。把左眼稍微睁,四篮东西已大半有地位,用手左右指指,地上已经看不见什,连洒出来小米全又回坛子。
全布置好,没有像片和对联!张大哥对老李有些失望。再看,新糊窗子被丁二爷戳个窟窿。不怪张大哥看不起他们。
“老李,明天上那儿取几张风景画片,副对联,个中堂,好在都没上款。”
老李看看墙上,才发现黑白分明不大好看,“糊糊好。”他说。
“知道能住多少日子呀,白给人家糊?况且糊墙就得糊顶棚,你还不能四白落地,可是上边悬着块黑膏药。再说,裱糊,又是天翻地覆,东西都得挪动。”张大哥点上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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