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太似乎早就知道这个,不过没听张大嫂说明之前,不敢决定相信,也不敢对老李有什布置。现在听大嫂——况且又是菱干娘——片话,心中另有个劲儿。是,到北平,她与丈夫是边儿大;老李是家之主,即使不便否认这点,可是她眼睛须对这家之主留点神。但是她只有点头,并没发表什意见;谈作活计与作饭,她是在行,到大城里来怎管束丈夫,还不便于猛进。况且,焉知张大嫂不是来试探她呢!得留点神,你当是乡下人就那傻瓜呢!
“待
大蒲包果子,四张风景像片,没有上款中堂与对联,半打小洋袜子,张大嫂全副武装来看李太太。
在大嫂眼中,李太太是个顶好,百成——乡下人儿。大嫂对于乡下人,特别是妇女,十二分原谅怜恤,而且愿尽全力帮助,指导。她由进门,嘴便开河,直说得李太太脑子里象转疯留声机片,只剩张着嘴大口咽气。张大嫂可是并非不真诚,更没有点骄傲。对于乡下妇女这个名词,她更注意到后半——妇女。妇女都是妇女。不过“乡下”这个形容,表示出说话带口音,切不在行,可是诚实直爽。这个,只要经张大嫂指导,乡下妇女便不久会变成百成漂亮小媳妇。这是自信,不是骄傲。
英和菱是对宝贝。大嫂马上非认菱作干女儿不可,也立刻想起家中橱柜里还有对花漆木碗,连三抽屜里——西边那个——有个银锁,系着条大红珠线索子,非认干女儿不可。现成木碗与银锁,现成菱,现成大嫂,为什不联结起来呢。
李太太不知道说什好,只露出牙来,没露任何意见,心里怕老李回来不愿意。
大嫂看出李太太难处。“不用管老李,女儿是你养:来,给干娘磕头,菱!”
李太太想,本来吗,女儿是自己,老李反正没受过生产苦楚;立刻叫菱磕头。菱把大拇指放在嘴内,眨巴着眼,想会儿;没想好主意,马马虎虎磕几个头。磕完头心中似乎清楚些,不觉得别,只觉得有点骄傲,至少是应对英骄傲,因为英没有干妈,她过去拉住干妈个手指。干妈确是干,因为脸上笑得都皱起来,象个烤糊苹果,红而多皱。
英撅嘴,要练习练习磕头,可是没有机会。大嫂笑着说,“不要小子,小子淘气;看这干女儿多老实。可是,你等着,英,赶明儿给你说个小媳妇,要轿子娶,还是用汽车?”
“火车娶!”英还没忘这次由乡间到北平火车经验。用火车娶媳妇自然无须再认干妈,于是英也不撅嘴。
因提起小子淘气,大嫂把天真历史,从满月怎办事,直到怎没说停当太仆寺街齐家姑娘,气呵成,说得天翻地覆。最后:“告诉你,大妹妹,现在年头,养孩子可真不易呀!尤其是男孩子,坏透!大妹妹,你堤防着点老李,男子从十六到六十六岁,不知哪时就出毛病。看着他,说,看着他!别多心,大妹妹,您是乡下人,还不知道大城里坏处。多,无穷无尽;男女都是狐狸精!男招女,女招男,三言两语,得,钩搭上。咱们这守旧老娘们,就得对他们留点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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