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老李回来，心里想，太太准保是蓬着头发散着腿，
手
白面渣儿。还没到街门，看见英，菱，马老太太都在门口站着呢。两个孩子都已打扮好。
“老太太，昨晚上没——”老李找不到相当字眼向她致歉。
“没有，”老太太想象猜着
他应当说什
，“今天又出去吃饭？”
“是，”老李抱起菱来，“没意思！”
“别那说，这个年头在衙门里作事，还短得应酬？
那个儿——”老太太不往下说，叹口气。
“正是因为那个，才必须去，叫他们看看到底那些坏招儿能不能把谁鼻子擦去！”
“自然不是你鼻子！”
“叫你去，你就得去；还有太太们呢！”
“不去定，偏不去！”
老李知道这非闹阵不可。可是有什意思呢？况且，犯得上和小赵赌气吗？赌过这口气又怎样？算吧，爱去不去，才不在乎呢！正在这想着，小英发话：
没撤差。”
“呕！”小赵心里说：“天下还有那便宜事！单说所长太太手里就还有三百多人，会无缘无故留下你！老李这小子心里有活，别看他傻头傻脑。”然后对老李，“说，老李，所长没应下你什差事呀？”
“办件公事有什不得。”老李心里非常讨厌小赵，可是到底不能不回答他。
“老李，大嫂昨天回家好呀，没骂？”
“哪能呢？她开眼，乐得直并不上嘴！”老李很奇怪自己，居然能说出这样漂亮话来。
李太太也打扮好，穿着件老李向来没看见过蓝皮袍，腰间瘦着点，长短倒还合适，设若不严格挑剔。
“马大妹妹借给，”李太太说，赶紧补句，“你要是不——就还穿那件棉袍去。”
“那天买材料为什还不快做上？”
问题转弯，她知道不必把皮袍脱下来，也没回答丈夫发问，大概不是三言两语
“妈，咱们去！今个要再吃那大块肉啊，偷偷拿回把叉子来，多好玩！”
老李借这个机会，结束这个纷争：“好，英去，菱去，妈妈也去。”
太太没言语。
“五点回来，都预备好。”
太太没言语。
小赵心里更打鼓；老李不但不傻，而且确是很厉害。同时：他要是和所长有腿话，不是得想法收拾他，就得狗着他点：先狗他下试试。“老李，今天晚上还席，可得请大嫂子定到。去请几位太太们：谁瞎说谁是狗！”
老李讨厌请客，更讨厌被请。不过，为和小赵赌气，登时答应。心里说，“小子，你敢再闹，不剥你皮！”
回家和太太说，她登时瞪眼。她本来预备着老李回来和她大闹场，因为虽然自己确是没吃过洋饭，可是出丑到底是出丑：丈夫清早就出去！丈夫回来，并没向她闹气，心中安顿些，虽然是莫名其妙。听到又有人请客，而且还是小赵，泪当时要落下来——这定是丈夫想用这种方法惩治，再丢回脸，而后二归，和总闹回！
老李是不惯于详细陈说，话总是横着出来，虽然没意思吵嘴。于是两下不来台。
“不能再去，还是那群人，昨晚上还没把人丢够，再找补上点是怎着？”李太太脸都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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