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先生夫人没来。他是生育节制热烈拥护者,已经把各种方法试行三年,太太是年胎,现在又正在月子里。作科员而讲生育节制,近于大逆不道。可是孙先生虽“讲”而不伤于子女满堂,所以还被同事们尊敬,甚至于引起无后人们羡慕:“子女是天赐,看人家孙先生!”
倒还是张大嫂象个样子,服装打扮都合身分与年纪。
小赵太太没来——不,没人准知道他有太太没有,他自己声明有个内助,谁也没看见过。有时她在北平,有时她在天津,有时她也在上海,只有小赵知道。有人说,赵太太有时候和赵先生在块住,有时候也和别人同居;可是小赵没自己这样说,也就不必相信。
有太太们在座,男人们谁也不敢提头天晚上事,谁也没敢偷着笑李太太下;反之,大家都极客气招待她和两个小孩。
老李把各位太太和自己比较下,得到个结论:夫妻们原来不过是那回事,“将就”是必要;不将就,只好根本取消婚姻制度。可是,取消婚姻制度岂不苦这些位夫人,除张大嫂,她们连个享过青春也没有,都好象生下来便是三十多岁!
所能说明。
她头梳得特别光,唇上还抹点胭脂,粉也匀得很润,还打得长长眉毛,这些综合起来叫她减少两岁在乡间长成年纪。油味,对于老李,也有些特别。
“东屋大妹妹给修饰半天。”李太太似乎很满意。
为什由坚决不去赴宴,改为高高兴兴去,大概也与大妹妹有关系:老李想到,就不便再问。
“马奶奶看家,大婶看家,们走。”李太太不但和气,语声都变得柔婉些,大概也是受大妹妹传染。
方墩吴太太,牙科展览邱太太,张大嫂,和穿着别人衣裳李太太,都谈开。妇女彼此间知识距离好似是不很大:文雅大学毕业邱太太爱菱老虎鞋,问李太太怎样作。
小赵请是同和居。他们不必坐车,只有那几步。可是这几步,英也走脚尘土,边走边踢着块小瓦片:被爸说两句,不再踢,偷偷将瓦片拾起藏在口袋里。
二
怪不得吴太极急于纳妾。吴太太模样确是难以为情:虎背熊腰,似乎也是个练家子,可是对改组脚,又好象不能打套大洪拳——大概连太极都得费事。横竖差不多相等,整是大块四方墩肉,上面放着个白馒头,非常白,仿佛在石灰水里泡过三天,把眼皮鼻尖耳唇都烧红,眉毛和头发烧剩下不多。眉眼在脸上布置就好象男小孩画个人头轮廓,然后由女小孩把鼻眼等谨慎密画在处,四围还余着很宽空地,没法利用。眼和耳距离似乎要很费些事才能测定。说话儿可是很和气、象石灰厂掌柜那样。
吴太极不敢正眼看太太,专看着自己大拳头,似乎打谁顿才痛快。
邱先生夫人非常文雅,只是长像不得人心。瘦小枯干,槽上牙全在唇外休息着。剪发,没多少头发。胸象张干纸板,随便可以贴在墙上。邱先生对太太似乎十分尊敬,太太说话,他赶紧看众人脸上起什反应。太太说句俏皮话,他巡视番,看大家笑,他赶快向太太笑笑,笑得很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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