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不想去看张大哥;丁二爷言语象胶粘在他脑中,他不知道是钦佩丁二爷好,还是可怜他好。可是他始终没想起去拦阻丁二爷,好象有人能去惩治小赵是世上最好件事。他觉得有点惭愧,为什自己不去和小赵干?唯回答似乎是——有家小吃累,不能舍命,不是不敢。但是,就凭那样位夫人,也值得牺牲自己,生作个没起色,没豪气平常人?自己远不如丁二爷,自己才是带着口气活废物。什也不敢得罪,连小赵都不敢得罪,只为那个破家,三天没和太太说话!他越看不起自己,越觉得不认识自己,“到底会干些什?”他问自己。什也不会。学问,和生活似乎没多大关系。在衙门里作事用不着学问。思想,没有行动,思想只足以使人迷惘。最足以自慰是自己心好,可是心好有什标准?有什用处?好心要是使自己懦弱,随俗,敷衍,还不如坏心。他低着头在暮色中慢慢走,街上切声音动作只是嘈杂紊乱,没有半点意义。直走到北城根,看见黑糊糊城墙,才知道他是活着,而且是走到“此路不通”所在。他立住,抬头看着城墙上星们。四外没有什人声,连灯光也不多。垂柳似乎要睡,星非常明。他入另个世界。个没有人,没有无聊争执,连无聊诗歌也没有世界;只有绿柳伴着明星,轻风吹着水萍,静到连莲花都懒得放香味时候,才从远处来两声鸡鸣,或两点由星光降下雨点,叫世界都入朦胧状态。呆立许久,他似乎才醒过来。叹口气,坐在地上。
地上还有些未散尽热气,坐着不甚舒服,可是他懒得动。南边天上团红雾,亮而阴惨。远处,似乎是由那团红雾里,来些声音
不起喝酒。咱们现在男女还不能敞开儿随便:儿女随便,父母就受不。咱们得帮帮张大哥。准知道,秀真要是跟小赵跑,张大哥必得疯,必得!有主意,揍小赵!他要是个好小子,那就另回事,秀真跟他就跟他。女要看上个男,劝不来,劝不来,经验过!不过,秀真还太小,她对说,她觉得小赵好玩。好玩?小赵?揍他!二十年前自己那回事,是错,不敢揍!吃张大哥快二十年,得报答报答他,很得!揍小赵!”
“揍完呢?”老李问。
“揍就把他揍死呀!他带着口气还行,你越揍他,秀真越爱他,妇女吗!揍把他揍回老家去,秀真姑娘过个十天半月也就忘他,顶好法儿,顶好!劝,劝不来!”
“你自己呢?”老李很关切问。
“他死,还想活着?活着有什味!没味,很没味!这二十年已经是多活,没意思。喝盅,李先生,这是最后盅,和知己朋友块儿喝,请!”
老李陪他盅。
“好,李先生,该走。”丁二爷可是没动,手按着酒盅想会儿:“啊,那几个小黄鸟。等——时候,李先生,把它们给英养着玩吧。没别事。”
老李想和他用力握握手,可是楞在那里,没动。
丁二爷晃出两步去,又退回来:“李先生,李先生,”脸更红,“李先生,借给俩钱,万得买把家伙呢。”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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