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去,连毛驴也没有人家请他他就步行着去。财东人给他封金赏银他照收不拒,穷汉家给几个铜元麻钱他也坦然装入衣兜,穷得时拿不出钱人他不逼不索甚至连问也不问,任就诊者自己到手头活便时候给他送来。他落下好名望。他父亲老冷先生过世时光,十里八乡凡经过他救活性命幸存者和许多纯粹仰慕医德乡里人送来金字匾额和挽绸挂满半条街。冷先生坐上那张用生漆漆得黑乌锃亮椅子,人们发现他比老冷先生更冷。他不多说话倒不怠慢焦急如焚患者。他永远镇定自若成竹在胸,看好病是这副模样看不好也是这副模样看死人仍是这副模样,他给任何患者以及比患者更焦虑急迫家属印象永远都是这个样子。看好病那是因为他医术超群此病不在话下因而不值得夸张称颂,看不好病或看死人那本是你不幸得下绝症而不是冷先生医术平庸,那副模样使患者和家属坚信即使再换百个医生即使药王转世也是莫可奈何。
冷先生进门就看见炕上麻花样扭曲着秉德老汉,仍然像狗似嗷嗷嗷呜呜呜地呻吟。他不动声色,冷着脸摸左手脉又捏捏肚腹,然后用双手掀开秉德老汉嘴巴,轻轻“嗯”声就转过头问嘉轩:“有烧酒没有?”嘉轩母亲白赵氏连声应着“有有有”,转身就把整瓶烧酒取来。冷先生又要来只青瓷碗,把烧酒咕嘟嘟倒入碗里,用眼睛示意嘉轩将酒点燃。嘉轩满面虚汗,颤抖双手捏着火石火镰却打不出火花来。鹿三接过手只下就打燃火纸,噗地口气就吹出火焰,点燃烧酒。冷先生从裤腰带上解下皮夹再揭开暗扣,露出排刀子锥子挑钩粗针和只闪闪发光三角刮刀。冷先生取出根麦秆粗钢针和块钢板,齐放到烧酒燃起蓝色火焰上烧烤,然后吩咐嘉轩压死老汉双手,吩咐白赵氏压紧双腿,特别叮嘱鹿三挟紧主人头和脖颈,无论发生什情况都不能松动。切都严格按照冷先生嘱咐进行。冷先生把那块钢板塞进秉德老汉口腔,用左手食指分就变成个V形撑板,把秉德老汉嘴撬撑到极限,右手里那根正在烧酒火焰上烧得发红变黄钢针下戳进喉咙,旁人尚未搞清怎回事,钢针已经拔出,只见秉德老汉嘴里冒出股青烟,散发着皮肉焦灼奇臭气味。冷先生边擦拭刀具边说:“放开手。完。”随之吹熄烧酒碗里火苗儿。秉德老汉像麻花样扭曲腿脚手臂松弛下来,散散伙伙地随意摆置在炕上动不动,口里开始淌出股乌黑粘液,看令人恶心,嘉轩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这时候,秉德老汉渐渐睁开眼睛。四个人同时发现这伟大转机,同时发现微启眼睑里有缕表示生命回归活光,像是阴霾云缝泄下缕柔和又是生机勃勃阳光。三个人同时惊喜地“哦呀”声,不约而同地转过溢着泪花眼来看着冷先生。冷先生还是惯常那副模样,说:“给灌点凉开水。”三个人手忙脚乱又是小心翼翼地给那个阔大嘴巴灌几勺开水,秉德老汉竟然神奇地坐起来,抓住冷先生手说开笑话:“哎呀!冷侄儿!给阎王爷生死簿子上正打钩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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