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咧?这话咋说?”鹿三也睁大眼,“白家没亏待也没亏待你嘛!你割草给你麦子哩嘛!”
黑娃说:“不是说亏待不亏待谁事……”
鹿三追着问:“那你为啥不去白家?”
黑娃嘬口不语:“……”
鹿三又耐心地交底说:“白家人老几辈儿,都是仁义居家,人家长工也不是随便雇。”
,头上已经冒出虚汗来,不由得自言自语:“要是亲生女子,早巴掌抽上,叫你胡问乱问!”白灵自行进城举动,似乎验证鹿三早就顶料着危险,而不难卜算更大危险还在后头。他甚至替白嘉轩着急,直言不讳他说:“城里而今乱得没个样样儿,咋能让个女子去?”
正月十五晚上,鹿三回到自家小院,把买来猴儿漆蜡点燃,在前门后门窗台水道口院子四角都插上,屋里院里片光明。女人把油炸馃子端出来,家四口坐在火炕上咔嚓咔嚓咬着嚼着。鹿三似乎心情很好,对儿子黑娃咬文嚼字起来:“子长十五夺父志。黑娃,你今年交上十七岁…”黑娃打断父亲话:“今年出门熬活呀。早都盼着哩!给妈已经说好。”鹿三扬起头瞪儿子眼:“说话太快!记住,无论到哪儿,无论跟谁说话,要想句说句,不准抢话说,没规矩!”
黑娃早已辍学。他在徐先生门下算不得好学生,却也认下不少字,也能拨拉儿下算盘珠儿。辍学后继续给白家割草,早晨和后晌背大笼青草送回马号。年前他就向父亲提出不想再提草镰,要出去给人家拉长工熬活挣钱。鹿三来想让他再学学耕作技能,二来也心疼儿子,想让他长得更壮实些。现在交上十七岁,完全可以当个人使,他自己是十五岁就出门给财东当全套长工。鹿三说:“黑娃,爸说你听着,你到嘉轩叔家去熬活,爸回咱家来,忙时做咱家活儿,闲时出去打零工;即便找不下零工干,爸还有打土坯本事……”
“爸,打土坯累死人,你不能再干。”黑娃说,“你就在白家干你,出远门熬活吧。”
鹿三说:“你出远门到哪达?”
黑娃说:“没说嘉轩叔不好不仁义。还记着嘉轩叔给出钱让念书。还记着你不要念,嘉轩叔拉着手送到学堂……”
“对对对,这就对嘛!”鹿三说,“你既是记着嘉轩叔义举,那为啥不去?”
黑娃嗫嗫嚅嚅:“谦……”
鹿三追着问:“
黑娃说:“到渭河北边。嘉道叔就在那边熬活。嘉道叔说那边大财东村村都有,不像咱原上尽是小财东。嘉道叔悦意给寻个主儿家。”
“你看你……不懂规矩,这大事先不跟说,就自拿主意。犯上!”鹿三训斥说,“渭北人生地不熟。咱们给人熬活不管门楼高低,不管财东大小,要紧是寻到个仁义主儿。”
黑娃说:“嘉道叔在那边人事熟套,打保票能给寻个好主儿家。”
鹿三不耐烦:“嘉道嘉道,你尽听嘉道话!给你说,像你嘉轩叔这样仁义主儿家不好寻哩!是眼见为信。你爷爷就在白家干辈子,连失牙摆嘴事也没有回。你就到白家去,趁还没下世,也好经管你。”
黑娃耷下眼皮:“不想……去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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