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旱绝收
年馑里，北边黄土高原山区却获得少有丰收，于是就形成
平原向山里人要粮食反常景观。山里不种棉花，白鹿原人背着
捆捆卷卷家织土布，成群结队从各个村庄出来，汇集到几条通往进山峪口南北向官路上，背着口袋出山人和背着布卷进山人在官路上穿插交错，路面上被踩踏出半尺粉状黄土。好多人趁机做起地地道道粮食掮客，他们从山里掮背回粮食，到白鹿镇兑换成布匹或者成衣，再掮背着布匹和衣服进山去兑换山民包谷和谷子，用赚下粮食养活婆娘和娃娃。白鹿镇成为整个原上个粮食集散重镇，红火景象旷古未见。
鹿三让他女人把木柜里仅存几丈纯白土布和丈余蓝格条子布齐捆眷起来，再把大人和娃娃新旧衣服捋码遍，凡是当下穿不着都叠捆起来。女人挑来拣去作难不定唉声叹气。鹿三却果断得多：“救命要紧，穿烂点没啥受点冷也不要紧，肚里没啥真不行喀！”当他估摸布匹和衣服能够换得尽他个人背粮食时，就给白嘉轩告假：“你去你去，得几天走几天，路上甭赶得太紧，当心出事，而今人都吃不上身子虚。”鹿三转身要走当儿，白嘉轩又说：“三哥，让孝武孝义跟你搭去。”鹿三转过身笑着问：“你叫娃去背粮不怕惹人笑话？”白嘉轩说：“谁爱笑由谁笑去。”鹿三就认真说：“孝武去行孝义去怕不行，娃太小，甭说背粮食光是跑路怕也跑不下来，来回好几百里哩！”白嘉轩冷冷他说：“要是从场里把粮袋子挪到屋里，
就不让他去，就是图这个远！让他跟你跑趟有好处，他们兄弟俩也就知道粮食是个啥东西。说嘛……你把你那个二娃子也该引上。”鹿三感动而又钦佩，回到屋里对女人诵叹不迭：“嘿呀呀！你看嘉轩这号财东人咋样管教后人；咱们还娇贵兔娃哩不敢叫背粮去……”
鹿三领着成年孝武和未成年孝义以及兔娃，四个人结伙搭帮在鸡啼时分上路，太阳西斜时进入峪口，进山和出山人在峪口会合，有人在这儿搭下庵棚开起客栈，兼卖稀饭和包谷面饼子。四个人歇息会儿吃点自带干粮又上路……因为带着两个孩子而延缓行程，五天路程走七天才回到白鹿村。傍晚时分，孝武孝义在村口鹿三兔娃分手后走进街门，孝义扑通坐到地上起不来。奶奶白赵氏首先看见归来两个孙子，捧住孝义脸嘘叹不止，孙子双唇燥起层黑色干皮，嘴角淤着干涸血垢，眼睛深深地陷下去，抚着血泡摞着血泡脚片痛不可支。白嘉轩跟着仙草走到院子快活地逗儿子说：“三娃子你这下知道啥叫粮食吗？孝义苦笑着：“爸呀日后掉个馍花花儿都拾起来……”孝武媳妇把盆水端到院庭里，让自己男人和弟弟孝义洗脸。白嘉轩阻止说：“先甭洗脸。把刚才背回夹粮食再背上”……白赵氏忍不住赌气地说：“再背到山里去？”白嘉轩和颜悦色地说：“给他三伯背过去。”
白嘉轩佝偻着腰，领着孝武和孝义走进鹿三家院子朗声说：“三哥！娃们给你送粮来。”鹿三正躺在炕上歇腿，和女人先后跷出厦屋门坎，看见孝武孝义肩头扛着从山里背回来粮食袋子，迷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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