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妞儿来找,们在西厢房里,蹲下来看小油鸡。掀开藤箱盖子,们俩都把手伸进去摸小油鸡羽毛,这样摸着摸着,谁也没说话。本来是要说话,但是没有出声,只是心里在问她:“妞儿,为什好多天没来找?”“妞儿,是你爸爸很厉害不许你来吗?”“妞儿,昨天为什不许跟你说话?”“妞儿,你定有什难受事吧?”真奇怪,这些话都是心里想,并没有说出口,可是她怎知道,竟用眼泪来回答?她不说话,也不用袖子去抹眼,就让眼泪滴答滴答落在藤箱里,都被小油鸡和着小米吃下去!
不知怎办好,从侧面正看见她耳朵,耳垂上扎洞用根红线穿过去,妞儿耳朵没有洗干净,边沿上有道黑泥。再顺着她肩膀向下看,手腕上有条青色伤痕,伸手去撩起她袖口看,她这才惊醒,吓得躲闪,随着就转过头来向难过地笑笑。早晨太阳,正照到西厢房里,照到她不太干净脸上,又湿又长睫毛,闪动,眼泪就流过泪坑淌到嘴边。
忽然,她站起来,撩开袖口,撩起裤角,轻轻地说:
“看爸爸打!”
是蹲着,伸出手正好摸到她腿上那条条肿起伤痕。轻轻地摸,倒惹得她哭出
快乐窝,连做梦都想着它。
妞儿每次也是玩得够不够才看看窗外,忽然叫道:“可得回去!”说完她就跑,急得连“再见”都来不及说。
忽然连几天,横胡同里接不到妞儿,是多失望,站在那里等又等。慢慢走向井窝子去,希望碰见她,可是没有用。下午井窝子没那热闹,因为送水车子都是上午来,这时只有附近人家自己推装着铅桶小车子来买井水。
看见长班老王也推小车子来,他趟趟来好几趟,见直站在那里,奇怪地问:
“小英子,你在这儿发什傻?”
没有说什,自己心里事,自己知道。说:
“秀贞呢?”想如果等不到妞儿,就去找秀贞,跨院里收拾得好干净。但是老王没理,他装满两桶水,就推走。
正在犹豫着怎办时候,忽然从西草厂口上,转过来个熟悉影子,那正是妞儿,多高兴!跑着迎上去,喊她:“妞儿!妞儿!”她竟不理,就像不认识,也像没听见有人叫她。很奇怪,跟在她身边走,但她用手轻轻赶开,皱着眉头眨眼,意思叫走开。不知道是怎回事,但见她身后几步远有个高大男人,穿着蓝布大褂,手提着个脏长布口袋,袋口上露出来看见是把胡琴。
想这定是妞儿爸爸。妞儿常说“怕爹打”、“怕爹骂”话,现在看那样子就知道,不跟妞儿再说话,就转身走回家,心里好难受。口袋里有块滑石,可以在砖上写出白字来,掏出来,就不由得顺着人家墙上直画下去,画到家墙上。心里想着如果没有妞儿起玩,是多没有意思呢!
刚要叫门,忽然听见横胡同里咚咚咚有人跑步声,原来是妞儿气喘着跑来,她匆匆忙忙神色不安地说:“明儿再来找你。”没等回答,她就又跑回横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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