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拐上圣马丁街,找到勒内·迪伯夫铺子。表面看来,这儿不过是间普普通通巴黎房舍,不过窗户开得更大,门上还挂着招牌。他迈进门。
屋子里井然有序、尘不染。虽然塞得满满当当,却摆得整整齐齐。只见架子上规规矩矩地放着卷卷丝料和毛料,纽扣按颜色分别盛在只只碗里,每只抽屉上都用小小标签列着里面存放东西。
个秃顶男人弯腰立在桌子前,正用把硕大纱剪小心地裁剪布料,剪刀看上去十分锋利。靠里地方有个模样标致女子坐在枝形铁吊灯下,借着十二支蜡烛光亮飞针走线。皮埃尔思忖,不知她身上是不是贴着“妻子”标签。
区区对新教徒夫妇充不得数,皮埃尔打算守株待兔,看有什人进来。
那男人放下剪刀,过来招呼皮埃尔。他自称迪伯夫。他审视皮埃尔开衩紧身上衣,看样子是在掂量同行手艺。皮埃尔担心自己装扮太招摇,不像个新教徒。
“那好。”
他答应:西尔维时拿不准该不该相信,该不该欢欣雀跃。“你是认真?”
“当然,咱们把日子定下来,发誓!”
西尔维幸福地笑。“爱你。”她又停下来吻他。
真不知道还能拖延多久。皮埃尔烦躁不安。他把西尔维送到书店门口,穿过圣母桥往北,向右岸走去。过河就没有风,他很快出身汗。
已为教会所接纳,这叫西尔维由衷地喜悦。
“八成有个裁缝专门替新教徒置办深色衣服吧。”
“是啊,圣马丁街迪伯夫。父亲就在他家做衣服,不过都是母亲逼着他去。他其实每年都做得起新衣裳,但他说这些东西‘华而不实’,不愿意破费。看他这次得出钱替置办礼服,要不高兴。”
“他要是不肯,交给好。”
西尔维挽住他手臂,示意他停下脚步,吻吻他。“你真好。”
皮埃尔报上姓名,然后说:“想做件新外衣,不要太俗丽,也许要深灰色。”
“好,先生,”裁缝语气里有丝提防,“请问是有人介绍您来?
拖这久,确说不过去。西尔维父亲异常,bao躁,她母亲虽然向青睐皮尔埃,对他也爱搭不理。至于西尔维,对他是死心塌地,但也不甚满意。夫妻俩怀疑皮埃尔对女儿是虚情假意——诚然,他们猜对。
另方面,拜西尔维所赐,他硕果累累,那本黑皮簿子里记下数百个巴黎新教徒姓名,还有他们举行异教礼拜地点。
就连今天,她还给他份惊喜:新教徒裁缝!他当时只是试探着开玩笑,结果傻乎乎西尔维证明他猜得不错。这很可能是无价之宝。
夏尔枢机本子越摞越高,但奇怪是,他连个新教徒也没逮捕。皮埃尔打算过阵子开口问他什时候收网。
他会儿就要去见夏尔枢机,不过时候还早。
“你会是全巴黎最美姑娘。全法国。”
她咯咯笑。这不是实话,不过白领子黑裙确配她:她头乌发,皮肤白皙,穿新教徒认可颜色恰到好处。
这时她又想起开始话题,脸色沉。“等你接到母亲回信……”
“怎?”
“咱们得把日子定下来。不管她怎说,都不想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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